第1章 寒夜血染
“杂役营的贱骨头也敢拦我？”
赵元德皂靴碾着她撑地的手背，骨裂声混着雪粒子簌簌作响。
林昭盯着三寸外那滩混着冰碴的血，突然想起苍梧镇染坊里浸透茜草汁的麻绳——也是这般殷红刺目，勒得人整夜首不起腰。
小翠的呜咽刺破耳膜：“昭姐姐快跑！”
少女鹅黄袄子被两个灰衣弟子扯得绽了棉絮，像只被掐住翅膀的雏鸟。
林昭喉头滚了滚，白日偷看外门弟子练功时，那个戴玉冠的女修怎么结印的来着？
右手拇指压住小指... “找死！”
赵元德突然暴喝。
林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掐着半残的指诀扑了上去，丹田空荡荡的，唯有一腔滚烫的怒意烧得眼眶发酸。
十年前她缩在织机下捡线头时，账房先生也是用这种眼神打量阿娘。
想象中的冰刃没出现，倒有股热浪扑面而来。
林昭被赤焰掌余波掀翻在冰面上时，恍惚看见自己冻疮未愈的指缝里凝着霜花。
赵元德靴底沾着融化的雪水走近：“倒省得埋了，等开春化冻...” 剧痛从心口炸开的瞬间，林昭突然想起今早替小翠梳头时说的话。
那丫头举着集市买的劣质胭脂，鼻尖沾着朱砂笑：“昭姐姐你看，像不像咱们染坏的那匹红绸？”
她当时怎么回的？
好像是拍掉小翠袖口的炭灰，说再耽搁采买时辰，药庐的刘嬷嬷又要克扣饭食。
冰层下传来细微的崩裂声。
林昭感觉有寒气从骨髓里渗出来，比腊月泡在染缸里绞布时还冷。
赵元德的狞笑突然卡在喉头，他靴底不知何时结满蛛网似的冰纹。
“怎么回事...”灰衣弟子松开小翠后退两步。
林昭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成冰花，她视线开始模糊，却清晰看见自己染着冻疮的指尖正在褪去青紫——就像那年她偷偷把炭灰抹在脸上，躲过醉醺醺的巡夜管事时，从指缝里瞥见的熹微晨光。
冰纹顺着赵元德的裤管往上爬时，他靴底还粘着林昭手背蹭出的血泥。
灰衣弟子们的佩剑突然嗡鸣着结霜，剑穗上的驱邪玉坠噼里啪啦炸成齑粉。
“妖...妖女！”
赵元德掌心腾起的赤焰骤然缩成绿豆大小，反而烧焦了自己半截胡子。
林昭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像是被人摁在染缸里呛了冰水，十指深深抠进结冰的泥地。
她恍惚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凝成冰晶，又想起去年腊月给外门弟子浆洗法衣时，偷偷把冻僵的手塞进那件冰蚕丝内衫的袖口——此刻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比那还要刺骨百倍。
赵元德祭出本命法器赤铜铃的瞬间，林昭突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
溅在雪地上的血珠还未落地就冻成冰珠，叮叮当当滚到小翠脚边。
那丫头突然挣开桎梏，抓起装药材的粗麻袋狠砸过去：“不许碰昭姐姐！”
装着雪莲根的麻袋在半空炸成冰渣，混着药材的冰粒劈头盖脸砸向众人。
林昭在漫天冰雾中摇摇晃晃站起来，右手无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圆——正是白日偷学却总不得要领的冰盾术起手式。
赵元德狞笑着摇动赤铜铃：“区区杂役...” 铃音戛然而止。
林昭指尖绽开的冰花突然疯长成盾，表面流转的纹路竟与药庐丹炉上的上古铭文有七分相似。
赵元德的赤焰撞上冰盾的刹那，三丈内的积雪轰然蒸腾，白雾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冰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