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万事顺遂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根生锈的缝衣针，把七月的燥热一针针刺穿。

季明川的呼吸扫过我发烫的耳尖。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只剩下他腕表的秒针在黑暗里有规律地跳动。

“怕吗？”他解开我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指尖擦过锁骨下方的小痣。

我摇了摇头，喉间却涌上铁锈味。

他膝盖压住我颤抖的小腿时，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别咬嘴唇。”

他指尖擦过我齿列，薄荷香混着荔枝汽水的甜，“疼就咬我。”

月光从天窗漏进来，照见他额角的汗珠。

他俯身吻我眼角的泪水，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棠棠，我会对你好的。”

月光第三次漫过窗台时，他的呼吸终于落在我耳后：“许棠，你抖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凌晨三点，我蜷缩在他怀里数他的心跳。

他的白衬衫皱成一团垫在我身下，领口蹭着我的鼻尖，有淡淡的薄荷烟味。

阁楼角落堆着高中三年的课本，最上面那本物理书里还夹着我写的情书。

“明天带你去游乐园？”他摩挲着我手腕内侧发红的指痕，“不是说想看夜场烟花？”我在他颈窝点头，后腰的酸痛突然变得甜蜜。

他起身穿衣服时，我假装睡着，听着皮带扣碰撞的轻响。

2便利店冰柜的冷气爬上脚踝时，我正踮脚拿最上层的退烧贴。

季明川的声音从隔壁货架传来，混着碳酸饮料开罐的脆响。

“听说你把小保姆睡了？”他朋友的笑声像生锈的图钉，“恭喜迈入男人行列。”

冰柜玻璃映出我煞白的脸。

"得有人当教具。

"透过货架缝隙，我看见季明川喉结滚动：“清欢交过两个男朋友，总不能让清欢觉得我毛头小子。”

“倒贴你的那么多。

怎么看上小保姆的，脸是不错，就是太瘦太青涩了。”

他仰头灌下可乐，易拉罐在掌心捏出褶皱，“许棠？她一来干净，二来哭起来还挺——”众人一片意味不明的笑声。

“何家下个月要办接风宴听说何清欢这次回来要订婚。”

“所以得抓紧。”

季明川语气担忧，“等会儿去挑条领带，你说宝蓝色衬不衬她那条钻石项链？”自动门叮咚声吞没后半句话。

我数着地砖裂缝里搬运面包屑的蚂蚁，直到店员狐疑地问：“小姑娘，你买不买？”回家的公交车上，手机弹出季明川的消息：“晚上给你带糖炒栗子？”我盯着聊天框顶端的“正在输入中”，突然想起去年冬天。

我缩在他校服外套里等糖炒栗子出锅，他把我冻红的指尖揣进兜里：“许棠，你在雪地COS雪人吗？”此刻我在车窗倒影里扯出微笑，回复：“栗子壳太硬，硌牙。”

3暴雨来得蹊跷。

我攥着淋湿的毕业相册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季明川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教授有事，自己打车。”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何清欢的朋友圈动态卡在加载界面——黑伞边缘露出半截腕骨，江诗丹顿表盘泛着机械冷光。

照片定位显示在植物园南门，离图书馆十五公里。

我冲进雨幕时，球鞋灌满泥水。

便利店暖黄的光晕里，季明川正弯腰替何清欢系马丁靴鞋带。

伞面倾斜的弧度像座玻璃罩子，雨丝在光圈里织成金线。

“季明川！”我的声音被雷声碾碎。

“许棠？”他皱眉后退半步，“你怎么淋成这样？”我想笑，喉咙却涌上铁锈味。

高烧让眼前的画面碎裂成万花筒，最后记得的，是他把黑伞塞进何清欢手里时说的：“我送你去机场，别误了航班。”

暴雨中的出租车后视镜里，我望着自己湿透的白裙子。

原来有些人连怜悯都要精打细算，多施舍半分都嫌浪费。

回到家，我换掉湿透的衣服，蜷缩在床上，身体冷得发抖。

我拿起手机，试图寻找一丝慰藉，却发现除了满屏的毕业祝福，再无其他。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季明川和何清欢的身影。

他们站在一起，仿佛天生就该是一对。

而我，不过是个多余的旁观者，见证了他们爱情的甜蜜，也承受了被遗弃的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已是夜里。

体温计水银柱卡在39.2℃。

季明川正在玄关换鞋。

他拎着何清欢落在车上的丝巾，蓝白格纹像道未愈合的伤口横在我们中间。

“明天要去教授家里一趟。”

他皱眉后退半步，仿佛我是什么放射性物质，“病毒性感冒会传染，教授家有小孩。”

“能帮我倒杯水吗？”我高烧到骨头疼，哑着嗓子问。

他低头系鞋带的动作顿了顿，腕表反光刺进我眼底：“发烧多喝热水。”

密码锁闭合的轻响比高烧更让人战栗，我数着电子屏熄灭前的红光，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出水痘。

那时他翻墙给我送童话书，隔着纱窗给我讲《梁山伯和祝英台》。

我脸上涂满紫药水像个怪物，他却说：“许棠是森林里最帅气的紫薯精。”

凌晨三点，密码锁突然发出蜂鸣。

季明川带着夜露寒气摔进屋子，脖颈红痕浸着龙舌兰酒气。

好一会儿，他才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连同被子把我抱住，我正要挣扎，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清欢...别走...”高烧一夜的我，眼底都是星星：“不走。”

他埋头在我肩膀上，似是闻出来我的围到，又猛然弹开。

他摇摇晃晃的歪在沙发上，一手仍旧捏着我的手腕：“许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好。”

在季明川的呼噜声中，我抽出枕头下的高考志愿预填表，把原有的铅笔印记一点点擦掉。

打开地图，找到了千里之外奶奶埋葬的城市。

北城。

5高考散伙饭大家集资，去了家酒店奢侈一把。

我发烧刚好，味觉有些迟钝。

专注怼着香辣小龙虾。

正剥开第十八只虾。

手机突然震动，何清欢的朋友圈九宫格里，季明川推着登机箱的指节泛白，配文是：“有人非要送”。

“许棠你手流血了！”好友林柚惊呼。

我低头看着被虾钳划破的指尖，随意抽了纸巾擦了擦：“没事”。

隔壁包厢突然爆发出欢呼，有人举着香槟喊：“祝何学姐留学顺利！”“听说季明川在隔壁？”班长叶甜甜伸出脑袋，“他当年不是说要娶咱们棠棠...”我：“你小学也说娶我。”

叶甜甜绕过三个位子，一把搂住我：“只要你性别不卡死，我可以的！”满场爆笑。

中途我去洗手间，正撞见季明川和何清欢倚在外面水池聊天。

何清欢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说你把许棠哄得团团转？"季明川的脚步声停在走廊拐角："总得有人当陪练。

"他的打火机咔嗒作响，"要不是为了让你吃醋，谁耐烦陪小孩子玩过家家？"何清欢：“人家是小丫头，你别太过火。”

这是十二岁替我挡过篮球的季明川。

是十五岁我奶奶去世前夜，他半夜去敲出租车司机王叔的门。

是十六岁过年他在老家吃过年夜饭，在雪天里骑了几个小时自行车，笑吟吟递给我一个红包，说恭喜我又长大一岁的季明川——十七岁冬夜，我们也曾这样肩并肩站在洗手台前。

我替他擦去嘴角的蛋糕屑，他忽然说：“许棠，我们像不像婚宴上偷跑出来的新郎新娘？”然后我们两个躲在走廊尽头笑的直不起腰。

6季明川突然推门而入"怎么不叫我？"他随手揉乱我头发，指间残留着女士香烟的味道：“要不是你们班长发坐标，我还不知道你也在这。”

我躲开他的手，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以为我闹脾气，拉了把椅子坐在我身侧：“这桌单我买过了，给你们加了几个特色菜，还有一箱酒。”

他突然侧过头看我：“你们也成年了，可以尝试大人做的事了。”

吃白食还加餐。

同学们掌声如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季明川避开我的杯子，另外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我隔壁还有局，先走了，许棠不懂事，你们多担待。”

班长已经叛变：“放心吧，交给我。”

副班长拍着胸脯：“川哥你不说，许棠我们也会照顾好的。”

只有我低头又剥了一只虾。

“自己打车回家，不用等我。”

他手指弹了我一下后脑勺，“听到了吗？回去给你带好吃的。”

甜甜看着季明川离开关上包厢门，一步步挪到我身边：“你们住一起了？没事，都成年了。”

我将她脑袋从我肩膀上戳了回去：“我们是邻居”。

众人原本想凑上来吃瓜，听到这一句，纷纷散开。

叶甜甜敬了一杯果汁给我：“棠棠你一定填本地志愿吧，和季富帅一个大学？这夫唱妇……”我看向叶甜甜：“你去哪？”叶甜甜:“北城呀，我爸妈在那工作。”

我一本正经：“为了追你，我也勉为其难去北城了。”

叶甜甜看着我眼底的认真，脸上打趣笑容瞬间消失。

回去路上，叶甜甜送走众人，走到马路对面，陪我打车。

夜里车不好打。

叶甜甜开了三个软件，手速极快的刷新着不同软件。

十分钟后，她突然开口：“去北城，你认真的？”我点头：“认真的。”

叶甜甜：“以后呢？”我：“不回来了。”

叶甜甜沉默了一会儿：“那季明川？”我淡淡道：“我们只是邻居，你想啥呢。”

我看叶甜甜哦了一声，似乎有些释然：“我还以为……你们……”我打断她：“以为我们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别逗了，他从小就把我当兄弟。”

叶甜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季明川知道吗？”6季明川和我是邻居。

他大我两岁。

他爸妈离婚，一个在国外一个在港区，他从小被保姆带大。

我爸死的早，妈妈改嫁了，跟着奶奶生活。

保姆出门卖菜只能把他锁着，奶奶出去干活就会把我关着，两扇相邻的门框住了我的童年。

那会儿整条街就我们俩是同龄人。

我幼儿园的时候，他刚一年级。

搬来凳子，他踩着碎砖翻进我房间，书包里都是小零食。

慢慢我们长大了，但是每一年的梅雨季总漫长。

晾在铁丝上的校服会纠缠成结，像我们盘根错节的年岁。

他高考前三天，我说："奶奶说去南山寺最灵验。

"我们翻过生锈的铁门，在晨雾里磕头。

他上大学那天，我替他收拾行李，他手摸着我的头发：“棠棠你快点长大。”

……回到家，我洗完澡，收拾了家里。

坐在床上看着甜甜送我的北城高校简介手册，手里拿着便签和笔，一边翻一边记笔记。

夜里一点，电子门锁机械声响起。

季明川身上带着酒气，这次看起来只是微醺，脸颊微微泛红，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似是很开心，进门前都哼着小调。

他瞥了我一眼："还没睡？"我回到：“看看其他城市的大学介绍。”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慢慢消散：“考砸了，？”我把北城师范大学代码抄在笔记本第一。

“啪——”台灯突然被按灭。

季明川抽走我膝头的《报考指南》，书脊在桌角磕出裂帛声：“许棠，你闹够没有？”他指尖还沾着酒液，在彩页地图上洇开暗红，“你数学考砸了还敢报外省？北城师范去年调档线比一本高30分。”

我盯着他袖口银扣折射的光斑：“模拟考我超一本线48分。”

“市模考卷子是你班主任出的，谁不知道他爱给学生放水？”他冷笑，“你连我学校的三本学院都够不上，去北城读野鸡大学？”窗外蝉鸣突然炸响，我摸到腕间凹凸的笔迹：“我查过，去年北师在咱们省扩招——”“你查？”季明川突然踹翻垃圾桶，蛋糕残渣溅上我脚踝，“你连高数都听不懂，看得懂招生简章？”他掐着我后颈逼我仰头，“北城到沪城高铁五小时，你这种连地铁票都不会买的人，是想让我每个月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