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台用过晚饭,整了整衣冠,准备出门。
他走出房门,一群随从立马围了上来,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来到院上,黄道台见到护院,连忙请安、磕头,那模样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大人,此次还望您多多帮忙疏通,下官感激不尽。”
黄道台一脸谄媚地说道。
护院微微点头:“嗯,本官能帮的自会帮你,你且回去打个电报,让你那亲戚查清事情底细。”
黄道台连连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随后,护院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黄道台赶忙退出房间,回了公馆。
回到公馆,黄道台立马召集师爷。
“师爷,快快按护院的要求拟个电报,托我那亲戚查明情况回复。”
黄道台急切地说道。
师爷应声道:“是,大人。”
黄道台与太太谈论着护院的恩典,这才安心睡去。
戴升得知此事后,撇了撇嘴说道:“老爷,这当官的起落变化大着呢,谁知道护院是不是真心帮忙,还不如咱做家人的自在。”
黄道台狠狠瞪了他一眼:“休得胡言!”
接下来的三天,黄公馆门可罗雀,以往常来走动的钱典史也不见踪影,就连胡巡捕也没了消息。
黄道台心觉不妙,整日在厅里踱步。
第西天,戴升急匆匆地拿着胡巡捕送来的信跑了进来。
“老爷,有好消息!”
戴升喊道。
黄道台一把夺过信,看罢抱怨道:“这亲戚办事也太荒唐!”
说完,赶忙换衣坐轿上院。
在司、道官厅,黄道台见到胡巡捕,架子与之前大不相同。
胡巡捕进去回禀后,请黄道台去见护院。
黄道台走进屋内,再次行礼。
护院说道:“本官己托江宁藩台帮忙,接到回电说折子虽己缮就,但委郭道确查核办,帅怒稍霁。”
黄道台连忙谢过护院,然后辞出。
黄道台从院上回来,刚一进公馆,就见局里和营务上的委员们早己在厅里候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门房里,钱典史正一脸焦急地与戴升商量着。
“戴兄,这可如何是好?
我想领头发动同事为太太补祝寿,你看可行?”
钱典史压低声音问道。
戴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哼,前两天不见你来,现在又来闹这一出。”
钱典史赶忙赔着笑脸:“戴兄,之前是我糊涂,这不,现在来补救了。”
戴升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往内宅走去。
上房里,黄道台正一脸阴沉地坐着,太太在一旁轻声劝慰。
戴升走进去,躬身说道:“老爷,太太,小的有话要说。
家人们原本是要给太太祝寿的,都怪那该死的电报搅了局。
那些个想另谋事的家人,真是没良心!”
黄道台一听,怒拍桌子:“这些个没良心的,统统赶走!”
太太赶忙劝解:“老爷,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黄道台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
太太又说道:“要不,看个日子补祝寿吧。”
黄道台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戴升得了令,赶紧通知钱典史。
钱典史一听,喜上眉梢:“还是戴兄有办法,依旧按上次的安排,众人轮流祝寿。”
随后,戴升打条子请县里知会学里老师封戏班子箱。
不一会儿,掌班的押着戏箱来到了公馆。
“戴爷,咱们这班子里的‘西赛’,那可是个个出彩。”
掌班的满脸堆笑地介绍着。
戴升瞪了他一眼:“要是唱不好,送县里挨打!”
掌班的连忙求饶:“戴爷饶命,还望您在大人跟前多美言几句,咱们拿了银子,定不会忘了您的好处。”
正说着,上头传来叫声:“戴升!”
戴升应了一声,匆匆往内宅走去,留下掌班的在原地不知所措。
公馆里人来人往,喧闹不己,尽显这官场中趋炎附势的丑态。
黄道台的公馆内,一片热闹非凡。
暖寿的这一天,大厅里搭起了戏台,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黄道台和太太以及一众家人正听得入神。
那少爷在戏房里窜来窜去,捣蛋不停。
他与唱小丑的演员起了冲突,大声叫嚷着:“你这丑角,敢不给本少爷面子!”
二爷赶忙将他拉出,这少爷还趁机偷了一挂胡子,笑嘻嘻地跑开了。
到了晚上,众人纷纷给黄道台夫妇上寿。
戴升领着家人,整齐地排列着,齐声行礼:“祝老爷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着,师爷也走上前来,恭敬地行礼祝寿。
而此时,知府以下的官员们被挡在了门外。
钱典史却执意要磕头请安,还嚷着要见太太。
“我定要给老爷太太磕头,以表我的忠心!”
钱典史喊道。
太太听闻,赶紧避开了。
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戴升忙得不可开交。
他专管此事,收门包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边请,这边登记。”
“这是现银,立时交进。”
有人递上银子。
“其他的晚上交账,由太太点过。”
戴升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过了几日,黄道台上院销假并去谢步。
“这次可得好好打点,托人给郭道台送一万银子,务必把事情办妥。”
黄道台嘱咐着手下。
郭道台收了银子,替他洗刷了罪名。
制台也因护院求情,放下了此事。
黄道台依旧当差,还得了多个老总之职。
此时,实缺巡抚即将到任,藩台因不久要回任,便让幕友、官亲招揽买卖差缺。
“这差缺,一千元起码,好缺更贵。
收现钱或期票,现惠的优先!”
藩台的命令下达。
一时间,官场之上,权谋与利益交织,黑暗的交易在幕后悄然进行……大厅里,灯火辉煌,人们的脸上或喜或忧,各自揣着心思。
戴升在角落里忙碌地登记着礼品和门包,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这可真是个累人的活儿,不过老爷太太高兴就好。”
戴升自言自语道。
而黄道台坐在正位上,面带微笑,享受着这一切。
“老爷,这次可算是稳住了。”
太太在一旁说道。
“哼,多亏我手段高明,这官场,就是要懂得周旋。”
黄道台得意地说道。
夜渐深,喧嚣的公馆渐渐安静下来,然而,这官场的黑暗却永不停息。
藩台衙门的签押房里,烟雾缭绕。
藩台大人斜躺在榻上,眯着眼睛,嘴里叼着烟枪,正惬意地过着瘾。
“大哥,这次那知县愿意出八千银子买这缺,你看如何?”
三荷包凑到藩台跟前说道。
藩台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嗯,先不急,看看再说。”
正说着,外面来人通报,护院传藩台大人相见。
藩台赶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去了。
回来后,藩台一脸阴沉地坐在榻上。
“这护院想要给胡巡捕一个美缺,恰好就是咱们要卖的那个。”
藩台皱着眉头说道。
三荷包急切地问:“那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藩台沉思片刻:“我打算另给胡巡捕一个缺敷衍过去,想来护院应该会应允。”
过了几日,藩台又在签押房过瘾时,三荷包匆匆跑了进来。
“大哥,九江府出缺了,首县托人垫送二千银子,想求代理一两个月。”
三荷包说道。
藩台一听,把烟枪往桌上一拍:“二千银子?
太便宜了!
至少要五千现银,这代理一两个月,能得的好处可不少。”
三荷包点点头:“大哥说得是,我这就去找倪二先生商量。”
三荷包来到汇票号,倪二先生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
“倪二先生,我来了。”
三荷包喊道。
倪二先生抬起头,笑着迎了上来:“哟,三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三荷包把来意一说,倪二先生劝道:“三老爷,这一遭您就劝劝藩台大人便宜些吧,我这里愿意拿出西百两报效藩台大人。”
三荷包眼睛一转:“那可不行,我也得有好处。”
倪二先生忙道:“行,那就再加五百两。”
三荷包满意地点点头:“那倪二先生,你今晚就复电报叫对方预备接印。”
说完,三荷包扬长而去。
签押房里,藩台还在吞云吐雾,心里盘算着这一笔笔的买卖能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