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太快了，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己经被迫来到了急诊室门外。
这才放假的第三天，前两天母亲一首哭哭啼啼，怎么就没想到……简薇耷拉着脑袋，回忆起母亲前两日的模样，她用力思索着到底是哪一句话跟母亲的遗言“我的命是因为树没的”相关。
她的脑袋发出嗡嗡声，头痛欲裂。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看向抢救室亮起的灯，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她寄希望于医生能救回母亲，这样她就可以问母亲该怎么办。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从小到大，母亲是她心底的一棵大树，搞不定的事，母亲都能解决。
抢救室的灯灭了，随着门开的声音，简薇心中一怔，看着白大褂的医生向自己走来，她害怕极了。
在家里的时候，救护人员几次说了母亲没有生命体征，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她既期盼又害怕白大褂走来的脚步声，她浑身哆嗦，身体前倾。
“很抱歉……”听到这三个字，简薇脑子嗡地一声，她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只看见医生的嘴唇上下张合着。
“……我们尽力了。”
医生说完最后几个字，冲简薇点下头离去了。
一旁的护士说道：“通知你家大人去缴费、办理一下手续，人可以运回去了。”
简薇一筹莫展，她拼命地摇着头，“不可能，我妈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不可能被打倒的”，她心里默念着。
“快点通知大人。”
那护士提醒道。
她身上的对讲机响了，她看了下，又说道：“到窗口办理一下手续，我先忙了。”
简薇看着护士离去的身影，绝望地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
简薇没有能力思考或者做任何决定，她呆呆地坐着。
抢救室里进进出出，有一个用白布蒙着的病人被推出来，家人们跟在两边大哭。
简薇不敢看，恍惚间她感觉那躺着的人是她的母亲。
刚才那护士又来了，她走到简薇面前，喊道：“苏珍家属，先把人推到太平间去。”
简薇双手蒙着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护士刚想去安慰简薇，对讲机里又呼喊她了。
护士说道：“你快点，医院人手不够，先拿着这个单子把费用交了，然后联系殡仪馆车子把你妈妈运回去。”
“我没钱。”
简薇含着眼泪看向护士。
对讲机又催促了起来，那护士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现在占用公家资源不给钱的可真多！”
简薇听到了这话，格外刺耳。
母亲昨日对她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响起：“替我争口气，不要让人看不起，好好活着。”
简薇站了起来，她走到医院里面的院子里，按亮手上的手机，找人求救。
她翻开手机的通讯录，看见了“爸爸”，她犹豫了一下，又往下翻，找到了舅舅的电话，按了下去，电话忙音中，简薇想起昨日早上舅舅来家里看母亲的情形。
昨日早上，舅舅骑着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一箱牛奶，摩托车篮子里放了一袋子水果。
母亲正站在门口刷牙，简薇坐在厨房门口听到摩托车的声音，激动地伸长了脖子。
舅舅是她前天晚上搬来的救兵。
摩托车在堂屋门口停下，舅舅唤了声“大姐”，简薇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跑了过去喊道：“舅舅”，舅舅跟她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提着牛奶和水果往厨房门口走去。
苏珍将口里的泡沫吐掉，含了一口刷牙水，咕噜咕噜地漱口。
她甩了一下牙刷，将茶缸里的水倒在菜地里，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舅舅陪着笑说道：“早上有空，带点水果给你。”
“只有你隔三岔五地来看我。”
母亲没有笑容，冷冰冰地说道。
舅舅坐在厨房门槛上，说道：“你今天身体怎么样？”
“小微叫你来的？”
母亲警觉道。
“我就不能自己来看看姐姐了？”
“今天在这吃个饭再走。”
母亲不由分说地说道，她麻利地去厨房烧了一锅水，又去鸡圈里抓了一只鸡。
趁着这功夫，简薇小声跟舅舅说：“我妈昨夜跑出去吃草，还咬我。”
简薇将被母亲咬了的大拇指伸给舅舅看。
听到鸡叫的声音，两人便不言语了。
“对不起，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简薇的思绪。
简薇又拨了一遍，仍是忙音。
她熟练地在手机上按下哥哥简宇的电话号码，嘟……嘟……在电话声音中，简薇想起昨日母亲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是打给哥哥的，打了两回哥哥都没接。
母亲坐到堂屋门口，泪眼婆娑，她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红着眼眶说道：“我是见不到我儿子最后一面了……”简薇坐在母亲身边安慰道：“妈，你别胡说。”
母亲又说道：“我得去死了，我要不死，那个女人又要跟我儿子吵架。
马上又开学了，那个逼女人又要说没人带孩子了……”母亲呜呜地哭了起来。
简薇说道：“妈，嫂子嫁过来，就是你的孩子，你不要说这话。”
“她骂我，我那么伺候她，她骂我妈，还是人民教师呢，能说出这种话！”
母亲捶着膝盖，继续说，“我腿疼死了，我爬不了楼上楼下了，我要把孩子带回来带，她不肯，又不让我去，她非要把我儿子逼死不可。
只有我死了，她就没话说了。”
简薇听着母亲的抱怨，鼻头酸酸的，她跟着哭了起来。
母亲抬起头看简薇，说：“我就是怕你这样。
我要死了，我怕你害怕，鬼哭狼嚎的。”
“妈……”简薇靠在母亲身上，苏珍一把推开她，“滚一边去，别老赖着我。
我现在自身难保了。”
简薇被母亲呵斥到一边，不敢作声地哭了起来。
苏珍看她那可怜的样子，怜惜道：“要是人家知道你是孤儿，会不会对你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