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夫人召见,我差点说漏嘴了
青鸾捧着青瓷碗站在身后,碗里的桂花粥还冒着热气——这是她天没亮就起来熬的,米是提前泡过的圆糯米,桂花特意挑了老夫人院里那棵金桂的头茬,甜而不腻。
"夫人,春桃姑娘在院外候着了。
"青鸾压低声音,指尖捏着帕子的褶皱,"我刚才瞧着她往这边走时,鞋底沾了西跨院的泥。
西跨院是柳姨娘住着......"苏挽棠对着镜子勾了勾唇。
镜中映出她素色衫子的领口,腕间三枚铜钱串成的手钏随着动作轻响——那是她特意挑的,既合了"算卦"的由头,又能随时触到金手指的温度。
"去把粥用银盖子罩上。
"她转身接过青鸾递来的锦帕擦手,"老夫人若问起,就说我怕凉了坏了味道。
"正厅的紫檀门帘被春桃掀起时,苏挽棠先闻到了沉水香的味道。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鬓边的珍珠攒花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左手边的案几上供着那尊玉佛,玉色温润如脂。
萧承煜半靠在右侧的软榻上,玄色暗纹锦袍下露出一截苍白手腕,指尖还攥着半块艾草香胰子——昨夜他咳血时,她分明见他摸的是同一块。
"棠丫头来了。
"老夫人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陈皮,"快坐,让春桃给你倒盏茶。
"苏挽棠福身时,余光瞥见下首站着两个粗使婆子,其中一个手腕上还系着昨日审阿菊时的红绳。
她垂眸落座,青鸾捧着食盒上前,银盖子掀开的刹那,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开。
"老夫人,这是我今早熬的桂花粥。
"她声音清润,"昨儿听春桃说您夜里总睡不安稳,桂花能安神......""倒是有心了。
"老夫人的目光在食盒上停了停,忽而转向萧承煜,"煜儿,你昨儿喝的合卺酒,可还留着?
"苏挽棠的左手小指猛地一烫。
她垂眸盯着腕间铜钱,三枚铜钱在袖底排成离卦——离为火,主明察。
萧承煜搁下香胰子,指节抵着唇轻咳两声:"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老夫人的指尖叩了叩案几,"那酒里被人下了鹤顶红。
"正厅的空气陡然一滞。
青鸾端茶的手晃了晃,茶盏磕在木盘上发出脆响。
苏挽棠抬眼时,正撞进老夫人如刀的目光里——方才还慈和的老太太,此刻眼里像淬了冰。
"苏姑娘,"老夫人一字一顿,"你嫁过来是冲喜的,不是来克我孙儿的。
"苏挽棠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想起昨夜萧承煜说的"一起算",想起卦象里的坎水主险,又想起老夫人方才看玉佛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佛座的暗纹——那是她前世首播时见过的"锁魂纹",专用来镇住见不得光的秘密。
"老夫人明鉴。
"她起身福了福,"昨夜合卺酒递到夫君面前时,妾身原是要先饮的。
可夫君说夫妻同命,非要与妾身共饮。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承煜,"妾身不过依礼行事,全凭夫君定夺。
"萧承煜的睫毛颤了颤。
他望着她,喉结动了动,像是要笑,却又被咳嗽打断。
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忽然伸手摸向玉佛:"你既非苏家长女,怎敢在侯府这般大胆?
"苏挽棠的左手小指烫得发疼。
她解下腕间铜钱,三枚铜钱在掌心相撞,发出清响:"妾身略通卜算。
昨夜起卦,得坎为水,主险。
妾身虽愚钝,却也知道,这侯府里的水......"她抬眼看向老夫人,"比苏府深得多。
"老夫人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盯着那三枚铜钱,像是要看出什么破绽:"你说这是卦象示警?
""正是。
"苏挽棠将铜钱轻轻放在案几上,"卦象说险在前,吉在后,妾身便想着,总要给这险,添把火。
"她指尖点了点离卦的位置,"今早出门前又起一卦,火雷噬嗑——这卦象说,有人心怀......""咳!
"萧承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渍晕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夫人的卦象,倒比太医的药方还灵。
"老夫人的目光从铜钱移到萧承煜脸上,又移回苏挽棠身上。
她忽然笑了,伸手捏起块桂花糕:"这粥熬得不错。
往后每月初一十五,你就来我这儿掌勺吧。
"苏挽棠福身应下时,左手小指的烫意忽然变成刺痛。
她想起方才差点说出口的"心怀歹意",想起前世首播时粉丝说的"卦象越准,反噬越狠",后颈渗出一层薄汗。
"青鸾,把粥给老夫人留半盏。
"她转身时,腕间铜钱在袖底叮当作响,"剩下的......给夫君送去。
"萧承煜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血痕。
他想起昨夜她扣喉时泛红的眼尾,想起她递粥时眼底的算计,又想起老夫人方才摸玉佛的动作——那尊玉佛里,藏着他生母的牌位。
"春桃,把玉佛收起来。
"老夫人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天儿热了,别让灰尘落上。
"苏挽棠走到正厅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老夫人的低语:"去查查苏家那丫头的卦术......"她脚步微顿,左手小指的刺痛突然变成灼烫,像是有什么话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若有人心怀......"她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青鸾扶住她的胳膊,满脸担忧:"夫人,您怎么了?
"苏挽棠望着院角那株老槐树,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走,留下几片黑羽。
她摸了摸腕间发烫的铜钱,想起萧承煜说的"一起算",忽然笑了——这侯府的局,才刚开始呢。
苏挽棠咬着舌尖退到廊下时,左手小指的灼烫感突然顺着血脉窜到喉间。
她望着老夫人院里那株老槐树,枝头最后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掠过屋檐,黑影投在青砖地上,像团化不开的墨。
"若有人心怀歹意......"她喉结动了动,舌尖的血腥味被压下去,后半句却不受控地泄了出来,"恐遭报应。
"话音未落,正厅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春桃端着茶盘的手一抖,茶盏"叮铃"撞在门框上——方才还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周嬷嬷,此刻正仰面摔在青砖地上,手里的掸子滚到苏挽棠脚边,上面沾着玉佛座下扫出来的香灰。
"周嬷嬷!
"春桃尖叫着扑过去。
周嬷嬷扶着腰首喘气,额角蹭破了油皮,沾着星点血珠。
老夫人扶着案几站起身,玄色褙子上的金线牡丹随着动作起伏:"可是扭到腰了?
""老夫人......"周嬷嬷捂着后腰,声音发颤,"方才给玉佛掸灰,脚底下突然像抹了油似的......"她抬眼时正撞进苏挽棠的目光,喉间的话突然哽住——方才苏姑娘说"心怀歹意恐遭报应",她这一摔,倒像应了那话。
正厅里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萧承煜倚在软榻上,指节抵着唇,眼底翻涌着暗潮。
他分明看见周嬷嬷方才掸灰时,指尖故意在佛座暗格里勾了勾——那暗格里藏着当年他生母中毒的药渣,是老夫人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苏挽棠垂眸望着脚边的掸子,腕间铜钱在袖底发烫。
她前世当玄学博主时总说"卦象反噬不过是心理暗示",此刻却觉得后颈发凉——看来这"天机算盘"的副作用,比她想的更实在。
"老夫人。
"她向前半步,声音清润如泉,"方才这一摔,倒像卦象在示警。
"她摊开掌心,三枚铜钱不知何时排成了山雷颐卦,"颐者,养也。
卦象说家宅若想安宁,需得常养和气。
"老夫人盯着她掌中的铜钱,又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周嬷嬷,忽然笑了:"你这丫头,倒会借题发挥。
""妾身斗胆献策。
"苏挽棠福身,"不如每月初一设家宅平安卦,为府中上下占卜运势。
既合了老夫人信佛的善心,也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嬷嬷鬓角的乱发,"防微杜渐。
"老夫人的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
萧承煜望着她,忽然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两声:"母亲,夫人的卦若真能镇宅,倒比请十个高僧念经强。
"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最终落在苏挽棠腕间的铜钱上:"也罢。
明日起,每月初一你来正厅设卦。
"她指了指周嬷嬷,"春桃,扶周嬷嬷去偏厅擦药。
"周嬷嬷被搀走时,苏挽棠瞥见她袖中滑出半张纸角——是张药方,墨色新得发亮。
她垂眸将铜钱收进袖中,嘴角勾出极淡的弧度。
回松竹院的回廊上,青鸾捧着食盒走得飞快,裙角扫过廊柱上的缠枝纹:"夫人方才那卦说得妙!
周嬷嬷素日最是眼高于顶,今儿摔这一跤,看她往后还敢不敢仗着伺候老夫人摆谱......""青鸾。
"苏挽棠突然停步。
廊角的竹影里,萧承煜倚着朱漆廊柱,玄色锦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手里捏着方才咳血的帕子,指节泛着病态的白,眼底却亮得惊人:"夫人真懂卦?
"青鸾的脚步顿在原地,食盒上的银盖子"当啷"轻响。
苏挽棠望着他,喉间突然泛起前世首播时的熟悉感——那些弹幕问"苏老师真能算准吗"时,她也是这样,笑着把话绕回去。
"世子觉得呢?
"她反问,腕间铜钱在袖底轻轻撞着,"昨夜合卺酒,世子说夫妻同命;今早老夫人问酒里有没有毒,世子又说夫人的卦比药方灵。
"她往前走了半步,离他不过半臂距离,"世子若真想知道......"萧承煜的呼吸掠过她鬓角的珠花。
他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笑了,咳意却不合时宜地涌上来。
他侧过身用帕子掩唇,再转回来时眼尾泛红,声音低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雨:"夫人最好真懂。
"青鸾捧着食盒退到三步外,假装认真数廊下的灯笼穗子。
苏挽棠望着萧承煜转身时微驼的脊背,想起昨夜他咳血时攥着香胰子的手——那根本不是病弱,是在压着什么。
"青鸾,回院。
"她转身时,腕间铜钱在风里叮当作响。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漫进房里时,苏挽棠正对着妆匣里的三枚铜钱出神。
青鸾端着药碗从外间进来,脚步比平时快了三分:"夫人,世子院里的小福子方才来报......"她咽了咽唾沫,"说世子午膳后咳血不止,张太医在里头瞧着呢。
"苏挽棠的左手小指突然一凉。
她望着窗台上那株老夫人赏的素心兰,花瓣边缘不知何时泛起了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