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雪夜，碎纸定乾坤 (下)
一声清晰到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划破了知青点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昏黄的油灯光下，雪白的纸屑如同绝望的蝴蝶，纷纷扬扬，西散飘飞。
它们落在冰冷坑洼的泥土地上，落在王主任僵硬的翻毛棉鞋上，也落在了温念初那双瞬间被巨大震惊和茫然彻底攫住的眼眸里。
她呆呆地看着那飞舞的纸屑，又看向顾铮，小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攥着手绢包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啊？！”
王主任终于反应过来，惊得倒退一步，指着顾铮，声音都变了调：“顾…顾铮！
你…你疯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顾铮！
***真疯了！”
刘卫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尖声叫道，“你不要给我啊！
你撕它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要这个？！
你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其他知青也炸开了锅：“天爷！
他真撕了？！”
“是不是受啥***了？”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回不去了……”“念初妹子…这…”屋内瞬间被难以置信的喧嚣淹没。
撕碎的不是一张纸，是这个时代无数知青眼中唯一的出路，是约定俗成的规则，更是顾铮自己前世那不堪回首的命运！
顾铮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神却如同淬了火的寒铁，冰冷而锐利地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
那目光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穿透力，让喧闹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泪眼朦胧、浑身微微颤抖的温念初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劣质烟草、汗酸和冻白菜味道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却让他异常清醒。
他抬起手，指向门外呼啸的风雪，也指向温念初，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响彻整个知青点：“我，顾铮！
不走了！”
“从今往后，靠山屯就是我的家！”
“念初，”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沉而坚定，“我哪儿也不去！
这辈子，就守着你，守在这儿！”
“轰——！”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比刚才更猛烈的哗然！
如果说撕碎调令是惊世骇俗，那么这句宣言，无异于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
温念初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那泪水中，有震惊，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冲击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弱的悸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王主任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好你个顾铮！
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你这是自绝于人民！
我要向公社，向县里汇报！”
他指着顾铮的手都在哆嗦。
刘卫东更是气得脸都歪了，跳着脚骂：“顾铮！
你装什么大瓣蒜？
就凭你？
留在这儿喝西北风？
我看你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念初妹子跟着你，等着饿死吧！”
面对指责和谩骂，顾铮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他挺首了脊梁，那曾因前世蹉跎而略显佝偻的身躯，此刻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不再理会王主任的咆哮和刘卫东的跳脚，径首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凛冽的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吹得煤油灯疯狂摇曳。
顾铮站在门口，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异常挺拔。
他回头，目光越过呆滞的人群，再次深深看向泪流满面却怔怔望着他的温念初。
“王主任，我顾铮，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
汇报？
您请便。”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至于饿死？”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目光如电般扫过刘卫东，“刘卫东，你睁大眼睛看着，我顾铮，能不能在这黑土地上，活出个人样来！
能不能让念初，过上好日子！”
说完，他一步踏出房门，身影没入门外漫天的风雪之中。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知青点和呆若木鸡的众人。
温念初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一步，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她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也随着那张撕碎的调令，被彻底颠覆了。
风雪在门外呼啸得更加猛烈，仿佛要吞噬一切。
而屋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只剩下王主任粗重的喘息和刘卫东不甘的咒骂。
逆流而行的齿轮，在这一刻，伴随着漫天风雪和纷飞的纸屑，轰然启动！
命运的轨迹，被一只来自未来的手，悍然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