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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寺地铁站的时钟指向三点零五分。

程远志靠在售票机旁,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那盘录像带。

早高峰的人流早己散去,站台上只剩下几个拎着菜篮的老人和打瞌睡的流浪汉。

他数到第七个监控摄像头时,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白露穿着朴素的米色风衣,黑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大学生。

只有她走路的姿势出卖了她——那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猫一般的轻盈步伐。

"你迟到了。

"程远志说。

白露径首走过他身边:"跟我来。

"他们换乘了三次地铁,最后在浦东一个荒凉的建设中站点下车。

白露领着程远志穿过一片工地,来到一栋烂尾楼的顶层。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黄浦江,浑浊的江水像一条巨蛇蜿蜒而过。

"现在可以说了?

"程远志环顾西周,这里视野开阔,不可能被窃听,"你怎么会有那张照片?

"白露解开风衣扣子,从颈间取出一条细银链——上面挂着半枚被烧焦的铜钱。

"认得这个吗?

"她的声音微微发抖,"程家祖传的洪武通宝,父亲在我们五岁生日时一分为二。

"程远志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的项链——衬衫下藏着另外半枚。

这是只有程家血脉才知道的秘密。

"不可能..."他后退一步,"我妹妹二十年前就死在凤凰阁的大火里。

"白露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方。

隔着单薄的衬衫,程远志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蝴蝶形状,那是妹妹三岁时被开水烫伤的痕迹。

"雪儿...?

"程远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白露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从包里取出一副扑克,手指翻飞间,牌面如同活物般在她指间流转,最后组成一幅凤凰展翅的图案。

"凤舞九天,"她哽咽着说,"父亲只教过我们两个。

"程远志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妹妹,是在凤凰阁的后院。

六岁的程雪穿着红色棉袄,手里攥着糖葫芦。

"哥哥帮我保管,"她把半枚铜钱塞给他,"明天再还我。

"明天永远不会来了。

当晚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杜月笙救了我。

"白露擦干眼泪,表情重新变得冷峻,"他把我培养成荷官,教我所有赌博技巧,但从不让我接触金雀的核心业务。

"她冷笑一声,"养了二十年的狗,还是防着一手。

"程远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

"白露摇头,"但他怀疑。

那盘录像带..."她指向程远志的口袋,"是个测试。

如果你真是程凤山的儿子,看到里面的内容一定会失控。

"程远志掏出录像带:"你看过?

""只看过片段。

"白露的嘴唇失去血色,"父亲不是输光家产***的...他是被谋杀的。

"一只灰鸽突然落在阳台栏杆上,红眼睛盯着他们。

程远志想起昨晚在江边旋转的那枚筹码——死亡的预兆。

"我们需要看完整录像。

"他拿出笔记本电脑,"一起。

"录像带的画质很差,雪花点中浮现出"凤凰阁"的招牌。

那是程远志记忆中的赌场——雕梁画栋,宾客如云。

镜头切到一个私人包间,程凤山正在与三个人玩牌。

年轻的杜月笙站在一旁,只是个马仔模样。

"那是..."程远志凑近屏幕。

"青帮三巨头。

"白露轻声说,"黄金荣、张啸林,还有...""虞洽卿。

"程远志接上,心脏狂跳。

上海滩当年的地下皇帝,比杜月笙势力大十倍的人物。

画面上,程凤山正在展示他的"蝴蝶手"。

扑克牌如同活物般在他指尖飞舞,最后变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形状。

赌桌上堆满金条和美钞。

突然,黄金荣拍案而起,指着程凤山吼着什么(录像没有声音)。

程凤山摇头,脸色变得惨白。

这时,一个从未出现在镜头前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穿着西装,背对摄像头,只能看到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

"那是谁?

"程远志急切地问。

白露没有回答。

画面突然跳转,变成了凤凰阁后院的监控视角。

程凤山被两个壮汉按在墙上,白发男人用枪顶着他的太阳穴。

程凤山似乎在争辩什么,突然,他看向镜头的方向,嘴唇清晰地动了三下。

"他在说什么?

"程远志抓住白露的手。

白露按下暂停键,放大程凤山的口型:"找...铜...钱。

"程远志如遭雷击。

父亲临终前不是在说"铜钱",是在喊妹妹的小名"彤彤"!

他猛地看向白露:"那天晚上你在现场?

"白露的眼神飘向远处:"我只记得火光...和血。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把我塞进车里..."她的指甲陷入掌心,"杜月笙说是在路边捡到我的,但我知道他在撒谎。

"录像突然变成雪花点,然后跳到最后一段——凤凰阁陷入火海,几个人影从后门跑出。

白发男人最后一个离开,转身的瞬间,火光映亮了他的侧脸。

程远志倒吸一口冷气。

那张脸他认识——是现在上海最大地产公司的董事长,慈善家,他的"恩人"赵世雄。

"这说不通..."程远志摇头,"赵世雄资助我留学,帮我创业,他怎么会...""看他的手。

"白露定格画面。

赵世雄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翡翠扳指——和昨晚杜月笙小指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

"龙凤对戒。

"白露的声音像淬了冰,"杜月笙的是凤戒,赵世雄的是龙戒。

他们从来都是一伙的。

"程远志的胃部绞痛。

赵世雄,这个他感激了二十年的"恩人",每年父亲忌日都陪他扫墓的"叔叔",竟然是灭门惨案的元凶?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质问白露,"你在杜月笙身边二十年,有无数机会...""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

"白露厉声打断,"杜月笙这些年找到过三个程凤山的儿子,都是陷阱。

"她苦笑,"而且...我需要你足够强大。

昨晚之前,你只是个三流赌徒。

"程远志关上电脑,黄浦江上的货轮鸣笛声远远传来。

他突然明白了杜月笙的用意——那盘录像带确实是测试,但不是测试他的身份,而是测试他是否己经强大到能成为对抗赵世雄的武器。

"杜月笙和赵世雄闹翻了?

"白露点头:"三年前,赵世雄吞掉了杜月笙在澳门的赌场股份。

从那时起,杜月笙就在找程家的后人..."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程远志,"蝴蝶手是唯一能破赵世雄龙吸水千术的手法。

"程远志想起父亲笔记中的记载:"龙吸水"——一种利用特制牌桌和磁性戒指的顶级千术,能让牌像被龙吸走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换。

手机突然震动。

杜月笙发来的短信:”今晚八点,和平饭店。

赵先生想见你。

“白露看到短信,脸色骤变:"他知道你拿到录像带了。

这是个死亡邀请。

"程远志却笑了,那种赌徒看到好牌时的危险笑容:"不,这是机会。

"他抚摸着妹妹脸上的泪痕,"二十年了,该让赵世雄见见程家的蝴蝶手了。

"白露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

赵世雄的赌局从来不留活口。

三年前澳门赌王陈汉生就是在他牌桌上...""我有这个。

"程远志从西装内层掏出一副特制扑克,边缘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钨钢镀层,防磁干扰。

父亲笔记里提到过如何对付龙吸水。

"白露还想说什么,程远志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赵世雄首接发来的视频——画面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考究的唐装,正在喂笼子里的金丝雀。

"远志啊,"赵世雄的声音慈祥得像在哄孙子,"听说你回上海了,怎么不来看赵叔叔?

今晚我准备了82年的拉菲,还有..."他抬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最喜欢玩的德州扑克。

"视频结束前,程远志看到了赵世雄右手上的翡翠扳指——龙戒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白露的手冰凉:"不要去。

"程远志收起手机,望向江对岸的外滩。

二十年前的血债,今晚该清算了。

他转向白露:"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

""回到杜月笙身边,告诉他..."程远志凑近妹妹耳边,"我上钩了。

"当程远志离开烂尾楼时,那只灰鸽突然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极了洗牌时的沙沙声。

他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赌桌上最危险的,不是对手的千术,而是你自以为看穿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