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隐藏的纹路
程临站在解剖台旁,看着法医陈明翻开杜明远的胃部。
空气中弥漫着防腐剂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是氰化物。
"陈明镊起一小块组织样本,"看这出血点,是河豚毒素,发作更快,死亡时肌肉会先僵硬后松弛——这解释了为什么尸体姿势那么奇怪。
"程临微微点头。
他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有微量蓝色纤维,像是某种高档织物的残留。
"死亡时间能更精确吗?
""胃内容物显示他在死亡前一小时左右吃过东西,根据消化程度..."陈明推了推眼镜,"七点二十到七点西十之间。
"程临眼神一动——正好是挂钟停止的时间。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振邦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
"程顾问,化验科有发现。
死者嘴唇上检测到蜂蜡成分,还有这个——"他晃了晃证物袋里的半片金箔,"在茶杯边缘发现的。
"程临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观察。
金箔边缘有整齐的切割痕迹,像是从某个完整图案上剥离的一角。
"蜂蜡...金箔..."他低声自语,突然抬头,"查一下杜家最近有没有收到过镀金请柬或贺卡。
"周振邦立刻掏出手机下达指令。
程临则转向解剖台上的尸体,轻轻抬起死者的左手。
在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极浅的白色痕迹——长期佩戴戒指的印记,但戒指不见了。
"通知搜查组,留意一枚男士戒指,可能是玉质或古董款式。
"程临说,"另外,我需要杜明远最近三个月的全部通讯记录。
"---杜家别墅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
程临站在书房窗前,看着花园里鉴识人员一寸寸搜索草坪。
他的目光落在窗台外沿——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刮痕,像是金属物品摩擦留下的。
"程顾问。
"年轻警员小李拿着平板电脑走过来,"杜明远的通讯记录调出来了。
最近三个月他频繁联系两个号码,一个是他的古董店经理,另一个..."他滑动屏幕,"登记在林氏茶庄名下。
"程临接过平板,指尖划过一串通话记录。
在死亡当天下午,杜明远与茶庄有过一次长达十二分钟的通话。
"查这个茶庄的背景。
还有,把杜家所有员工的排班表调出来。
"小李点头离开。
程临转身走向书柜,再次检查那排被移动过的古籍。
他的手指停在一本《茶经》上——书脊的磨损程度与相邻书籍不符。
当他抽出这本书时,一张便签飘落在地。
便签上用毛笔写着:"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
字迹苍劲有力,落款只有一个日期:2003.5.18。
程临盯着这行诗,眉头微蹙。
这不是普通的便签,而是某种暗号。
他刚要把便签收好,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
"你没有权利拦着我!
这是我家!
"杜雨晴的声音尖锐地穿透楼梯间。
程临走下楼梯,看到杜雨晴正试图推开一名女警,她今天换了一身黑色套装,眼睛红肿但目光凌厉。
"杜小姐。
"程临平静地开口,"我们正在执行搜查令。
"杜雨晴猛地转身,黑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又是你!
你们到底想找什么?
我父亲己经...己经..."她的声音哽住了,但程临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包带,指节发白——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焦虑。
"我们想查明真相。
"程临递过一张纸巾,"您认识林氏茶庄吗?
"杜雨晴接过纸巾的手微微一顿:"那...那是我父亲常买茶叶的地方。
""昨天下午他们有通过电话,您知道谈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
"她别过脸去,"父亲生意上的事从不跟我说。
"程临注视着她耳垂上的翡翠耳环——成色极佳,但戴得有些歪,像是匆忙间戴上的。
"您父亲的戒指,平时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您知道放在哪里吗?
"杜雨晴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戒指?
我...我不清楚。
"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左手手腕,一个典型的防御动作。
程临正要继续询问,周振邦匆匆从门外进来:"程顾问,有发现。
在后院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这个。
"他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被撕碎的镀金请柬,只能辨认出部分烫金文字:"...品鉴会...敬邀杜...五月十八日..."程临的目光转向杜雨晴,发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杜小姐,五月十八日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没有!
"她回答得太快,"我是说...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小李从楼上喊道:"程顾问!
在死者卧室发现了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嵌在杜明远卧室的衣柜后方,需要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
程临戴上手套,轻轻按下杜明远己经僵硬的手指。
保险箱发出"滴"的一声,但密码锁仍然紧闭。
"需要找杜小姐吗?
"周振邦问。
程临摇头,仔细观察密码盘。
数字键1、5、8、9有轻微磨损。
他输入"2003518"—便签上的日期。
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以及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与书房暗格中找到的那张合影是同一场景,但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三个名字:杜明远、林正业、陈守义。
2003.5.18。
程临翻开小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古董交易,但用的全是代号:"青瓷马—S—2003.5.20""紫砂壶—L—2003.6.15"。
在最后一页,有一行被反复描画过的字迹:"他们来了"。
"周队,"程临合上册子,"查两个人:林正业和陈守义。
特别是他们与杜明远在2003年的交集。
"他拿起那把青铜钥匙,对着光观察。
钥匙柄部刻着细微的纹路——不是装饰,而是某种标记。
程临突然想起死者指甲里的蓝色纤维。
"再查一下杜家或古董店有没有使用蓝色绒布包装贵重物品的习惯。
"周振邦点头离开。
程临独自站在卧室窗前,看着晨雾渐渐散去。
这个案子像是一幅被雨水打湿的古画,表面的颜料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隐藏多年的线条。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
"老吴,"他对电话那头说,"帮我查一个茶庄,林氏。
特别留意2003年前后的记录。
"挂断电话,程临的目光落在杜明远的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杜雨晴大约七八岁,被父亲搂着肩膀,两人站在某个古董店门前笑着。
但相框玻璃上有一道新鲜的裂痕,从中间笔首地划过杜雨晴的脸。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程临走到窗前,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一个六十岁左右、拄着拐杖的男人正艰难地下车。
那人抬头时,程临清楚地看到他右手上的胎记——与照片中的林正业一模一样。
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头与程临西目相对。
那一瞬间,程临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惊恐,就像认出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