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赶不上了
刘苟缩在沙发上，按下时钟上面的电子播报音。
又用力按了一下，手偏了点，往回挪了点一道机械播报再次响起。
“2004年9月21日，星期二。”
“爸，您怎么起来了？
是不是想上厕所了啊。”
刘建国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把西角***往上提了提，耷拉在肩膀上的汗衫往里拨了拨，靠近沙发。
“不是……我，记得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外面的光一点点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刘苟几根头发上，再爬上满是皱纹的脸，像是泡了许久、又皱又松的手。
“爸，你不是早就不记事了吗？”
没睡醒的刘建国把刘苟从沙发***，放在轮椅上面。
“我刚开完会回来，我扶您老上完厕所就回去睡觉啊。”
边说边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里的红血丝充斥眼眶，刘建国的眼皮己经快耷拉下去了。
“不是！
我不上厕所！”
刘苟攥紧刘建国要捂嘴巴的手。
“什么？”
手被捏疼了，刘建国抽出手甩了甩。
深呼一口气，蹲下身子与刘苟平视。
“我想起来了！”
一声大喊把刘建国震得一个激灵，险些一***坐在地上。
“今天，是我要去送人的日子！
我答应了的！”
“送人？
您的那些老战友大部分都……”刘建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巴。
站起身握住轮椅后面的扶手，把方向调到卫生间那边。
“您呀，赶紧上完。
您儿子也能再眯几个小时，晚点还有会要开呢。”
刘建国想到那些讨嫌的苍蝇，眉头皱得更紧了。
刘建国把轮椅往前一推，没推动。
再推，还是没动。
怎么回事？
今天这地上长石头了？
刘建国低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眼角还挂着几滴泪，一双并不健壮的手死死按住两边扶手。
“他在等我！
我们说好了的！”
“我不能食言！”
刘建国把用力过猛泛白的手扒开，叹了口气，果然掌心添了几道指甲掐出来的红痕。
打开一旁电视柜下的医药箱，拧开碘伏瓶子，用棉签沾了沾，擦在上面。
“我要去的！
他等不了我太久了！”
“您别动，我先给您上药！”
刘建国扔掉棉签，看见垃圾桶里面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还沾着暗黄的水渍。
军区疗养院，探望前任军委副主席。
“营长！
我要去看的人！”
刘苟颤抖着手指着垃圾桶。
“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啊!”刘建国打开一扇门，按下里面的灯，拉开窗帘，一掀被子。
“谁呀！
老子睡得正香呢！”
刘伟被刺眼的光线晃醒，看见床头铁青着脸的人，吞了吞口水，把即将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
“爸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怎么，老子回自己家还要向你个臭小子汇报不成？”
刘建国把一套军装丢到床上。
“五分钟时间，收拾干净出现在客厅。”
“哎！
这大清早的又要干啥啊！”
客厅的刘苟还在盯着那张纸，首到刘建国出来。
“爸，我带您去换衣服。
我们一起去看您的老营长。”
“好。
我要穿衣柜最里面的那套衣服。”
“行，都听您的。”
刘建国打开刘苟的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件衣服。
旁边是装着一袋未拆标签的新衣服。
刘建国躬了躬身子，拿出最里面的那套衣服，举起来给刘苟看。
“爸，您确定穿这个？
您的老营长可是上任军委副主席，要不要换一套啊？”
“就是这个，挺好的。”
刘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刘建国把刘苟抱到床上穿好衣服，再抱回轮椅里。
“爸！
我好了，您人呢？”
“你爷爷屋，你过来帮你爷爷洗漱，我去换衣服。”
“哦。”
刘伟走进去把刘苟推到洗漱台，两人一起洗漱。
刘伟看着自己刷牙洗脸的刘苟，再探头看了看外面，脑袋缩回来。
“爷爷，您今天脑子清醒了啊？”
“嗯，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那您穿这身去啊？
破破烂烂的，还补丁摞补丁的。”
咕噜咕噜，刘伟吐掉嘴里的水。
“好了没？
不然等下赶不上了。”
“来了来了，爸您这和催命似的。
您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外面的狗都还在睡觉呢。”
“闭上您的狗嘴！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等下跟在身后当个哑巴就行。”
刘建国推着刘苟进入电梯，拿出诺基亚手机拨通号码。
“今天的会议取消，往后延一天，临时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
三人走出电梯，刘建国把刘苟抱上军用车上，刘伟把轮椅收进后备箱。
刘伟开车，刘建国和刘苟坐在后排。
“开到军区疗养院。”
刘建国给刘苟理了理衣服领子。
“爸，你这是要把爷爷送去疗养院吗？”
“你敢送一个试试！
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那您……”“不该问的别问，开你的车。”
刘苟自从上了车之后就很沉默，手一首不停摸着衣角。
“爸，爷爷到了。”
刘伟将车停在军区疗养院楼下。
三人乘坐电梯去了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