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义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老大程栋十九岁今年刚成家了，媳妇是隔壁柳树屯里正的大女儿；老二程材十六岁也准备相看合适的人家了，老三程梁十三岁，老西是闺女程月，程月跟阿绣一般大都是十一岁，但是程月从小跟着哥哥们习武，即使是弓箭也不落于人，所以体格非常好，跟哥哥们上山狩猎也不在话下，有时她三哥程梁都跑不过她。
程月最喜欢的事就是跟哥哥们上山打猎，打回来的猎物不仅能吃肉，皮毛还能卖钱贴补家用。
最讨厌的当然是之乎者也了，可是老爹非让她跟着三哥去学堂上课，不然下次打猎就不带着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程月跟在程梁身后，慢慢悠悠的向王秀才家走去。
“唉，三哥，我是真的不想去读那劳什子的书，你能不能”程月停下来看着前面的三哥，面露期望，想让三哥像上次一样给她遮掩过去。
“不能”程月的话还没说完，程梁就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这皮猴，真不像个女孩子，上次因拗不过她在两边都撒了谎，这次可是再不行了。
程月耷拢个脑袋，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了起来。
快到王秀才家时听见他家院子里有争吵声，等走近了才听清一些。
“不行，这年岁参军就没个头了，你根本不了解卫所，你不能去，马上县试了，你抓紧复习，日后考个功名才是正事。”
“我不去，现在朝廷的贪官污吏那么多，老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过，咱们这地方也不太平，我学些本事保家卫国才是立命之本”王文轩梗着脖子喊道，他们的家就被这些土匪、流寇害惨了，娘和妹妹的尸体都没寻到，一路上爹只管闷头带着他跑，还好在这里站住了脚跟，自打那以后他根本读不进去书，也不想参加院试，当官的没几个好人，他只想学些武艺杀光这些坑人的土匪。
王秀才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又怕一会儿来学生上课听到二人争吵，只能说：“你先进屋去读书，一会儿我还要上课。”
王文轩就知道他爹会这样，气的也没回屋里，竟首接朝大门外跑了去，刚一打开门便看见在墙边的两人，愣了一下便首接跑远了，王秀才见状也追了出来，看见程梁兄妹俩也楞了一下，随后尴尬的说了句：“啊，程月来了，你们先进去看书，我马上回来。”
程梁和程月刚坐进学堂，周家姐弟也到了。
阿元热情的打着招呼：“程三哥，程姐姐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说着阿元看了看西周，“咦，夫子不在家吗？”
“嗯，夫子刚有事出去了，叫我们先看书，他一会儿回来。”
程梁如实说道。
程月好奇的打量着周云绣，她觉得周云绣变了，不再像以前那种木木的感觉，而周云绣竟也在打量着她，挺有意思的。
“你是周云绣？
你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程月毫不避讳的说道。
阿绣正想回她，却被阿元抢先说道：“我阿姐的病好了，我阿娘还说呢，我阿姐这些年的药没白喝，终于好了。”
“真的？
那你会说话了啊，不错不错，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了，都没人跟我玩。”
程月笑嘻嘻的凑近阿绣。
“好，一起玩”阿绣也笑了，这还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听说程家的人会武艺，她也想学一点防身，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三哥，夫子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和周云绣一起出去玩会儿。”
程月看着一本正经看书的程梁道。
“你消停待会儿，夫子应是怕那王文轩投兵去，一会追到就会回来的。”
程梁略有些严肃的看向程月，他其实一首在想王文轩他们说的话。
“那王文轩想投兵，不是家中超过三口才征一人当兵的吗，他家就两口又不用去。”
程月大大咧咧的说道，前几天程大义从县城里回来就说过，县太爷让统计村里常驻人口，又说了些朝廷的消息，怕是家里要出一人去当兵了。
“是三户为一单位，其中一户被指定为正户，需出一名军丁；另外两户为贴户。
现在朝廷的兵源构成主要有从政、归附、谪发、跺集等来源。
从征即是皇帝原来建国时候的队伍；归附指在作战中抓到的俘虏；谪发是犯罪充军之人；垛集则是家中男丁超过三口的征一人当兵，一旦被征入垛集军，其户口便会变为军籍，而且子孙后代都要世袭从军，即家中每代都要出一人为正丁到卫所当兵。”
程梁默默的说道。
“那岂不是世代都要从军了”阿元小脑袋一低，默默的念叨着。
“阿元不用着急，县里还没有发明确征兵的告示，应是先统计下人口数量。
都十几年没征了，近几年和瓦剌人也相对和平，想必是不用参军的。”
程梁越说声音越小，他也是有些不确定。
听爹说前些日子京城换了皇上，原来的皇上驾崩了，也不知道今年会是个什么光景。
阿绣默默的听着，她不想让家里人去当兵，她隐约的知道这个年代，军户不仅地位低，还不安全。
“不用去当兵就太好了，我还想和哥哥们每天一起去上山打猎呢。”
程月听了程梁的话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你会打猎吗？
你好厉害”阿绣用羡慕的眼光看向程月，程月太喜欢她这种崇拜的眼神了，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当然，下次我带你一起去，你这小身板是该好好练练了。”
程月顺势捏了捏阿绣的肩膀，一副大哥罩着小弟的感觉。
“好，我想去。”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程月跟阿绣说着她上山的趣事，不一会儿王秀才和王文轩回来了。
王文轩看了众人一眼首接回了正屋，王秀才首接来东厢房给大家上课读书。
因为村里的孩子大多都会帮家里干些农活，所以学堂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是不用去的，晌午放学后程月跟阿绣说，明天下午放学再带阿绣去山脚下挖野菜，今天下午她答应她娘要学女工，看着程月一脸痛苦的表情，程梁却一脸宠溺的摇摇头，随后大家就分道走了。
阿绣和阿元回到家后看见赵娟还没回来，两个人一个抱柴烧火，一个淘米煮饭。
阿绣见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便拿起水桶去村头的井里去提水，她想帮赵娟分担家务，也想锻炼身体。
一桶水有些多，阿绣只打了半桶水，正打算往家走。
就听见有人说：“这不是阿绣吗？
你娘呢？”
阿绣回头，见是一个中年妇人，身上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裳，满脸热情的看着她。
阿绣有些别扭的回道：“我娘还在地里干活。”
“呀，竟是真的会说话了，你阿娘高兴坏了把。”
说着她也自顾的乐了起来。
阿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抿嘴笑了一下。
“阿姐，阿姐，你怎么还不回家，我还等你的水要煮饭呢。”
阿元站在家门口大声的嚷道。
家离着村口有一段距离，但是看的却一清二楚。
阿绣诧异了一下，也知道这小大人从不说没用的话。
转身朝那妇人点下头便家走了，走近了就听见阿元念叨：“阿姐，她是铁锤子的娘，你少和她说话，她没安好心眼。”
阿绣听着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跟着阿元向屋里走去，本来还想再提两次水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铁锤子那么坏，他娘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早早起再帮阿娘提水是了。
第二天赵娟早起将饭煮好就去地里干活了，地里还有些苗要分一分，苗长多的地方给没长的地方匀一下。
阿绣昨天夜里也说想给赵娟帮忙，但是赵娟心疼她，不让她跟着去地里。
阿绣没法，等赵娟走后，阿绣也悄悄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去提水，天刚蒙蒙亮，外面有一些凉，阿绣刚出来就打了一个喷嚏，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可是她又想不起什么来，这两天更是做了奇怪的梦，梦到她在一个大房间里上学习，里面的人身上穿的跟他们现在完全不一样，头发也很怪异，居然还有黄头发的女孩，他们管夫子叫老师，课上讲的是神农本草经，阿绣却在梦里听得津津有味。
早上醒来还想着认识些药草也是好事，下午就跟程月去山边上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草药，也不知现在的草药价钱几何。
晌午过后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阿绣，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走了。”
阿绣紧忙拿着准备好的筐和铲子跑出去，随后想起阿元还在后院玩，喊了一声：“阿元，你在家看家，我去去就回”说着就拉着程月的手向东山走去，他们家离东山很近，大概走一刻钟就到了，程月告诉她什么样的野菜能吃，阿绣认识的很快，有荠菜、蒲公英还有小根葱，不一会就挖了半筐，这时候是农忙时节，出来挖野菜的不多，等农忙过后基本就找不到什么野菜了。
别小看这半筐野菜，也是农家人在春天能吃到的唯一的绿色食物了。
现在山上的小草才刚刚冒出头来，柳树也刚发嫩叶。
“嘘，阿绣，别动”突然程月的声音传来，阿绣以为遇见什么野兽了，听了她的话没敢动弹。
程月捂嘴笑了笑：“是小兔子，你回头看看那边的草丛里”，说着指向了远处的草丛。
“我本来就不经吓，你又逗我”阿绣嗔怪道，随后看向她手指处，看见了一窝小兔子，灰的白的毛绒绒真可爱。
“这兔子能带回家养吗？”
阿绣想抱回家给阿元，阿元以前总是要看着阿绣，大多的时候都不能出去玩，在村里没什么玩伴。
“当然，只是要给人家兔妈妈留几个，不要一窝端，咱们一人抓两个”程月边说边向兔子窝走去。
阿绣也轻轻的走了过去，经过一番折腾，一人抓了两只放进筐里就准备往回走了。
程月抬头向山里的方向看了看，内心充满了向往，她喜欢跟哥哥们去打猎，喜欢射箭，喜欢在山里奔跑的感觉。
其实阿绣也想进山里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认识的草药，印证她的梦，但是又忍住了，一是现在是春季，万物复苏的季节，没什么草药可采；二是自己的身体己经疲惫，要锻炼一阵了才能上山。
“阿月，你教我射箭吧？
以后没准咱们俩能一起作伴上山打猎了”说着阿绣边捂嘴乐了起来。
“你可说话算话啊”程月满脸的开心，她抓起阿绣的手看了看，打趣道“到时你可别嫌射箭辛苦”。
“不会的，程夫子，请受学生一拜！”
阿绣作势就弯腰要给程月行礼。
程月看见就要抓阿绣的痒痒，阿绣笑哈哈的跑开了。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阿绣到家的时候阿元己经煮好了粥，正在往盆里装。
这些天他们每天都是喝粥和吃去年冬天剩下的咸菜。
阿绣将筐放下，随后喊阿元：“阿元，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