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林杀机•清瑶劫起
她踉跄着扶住歪脖子树,目光掠过村口土路,老猎户王伯的破棉袄正浸在泥水里,两个蒙脸黑衣人膝盖压着他佝偻的背,鹤嘴锄滚出三尺远,七叶一枝花的残瓣混着血珠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
那是上周她帮王伯编背篓时,亲手帮他缝的蓝布边。
“反抗者,断药三年。”
疤脸汉子重复地说道,他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药叶,叶脉断裂像有人呜咽的声音。
林清瑶紧咬下唇,忽然想起今早没出门时,王伯隔着篱笆对她说的话:“瑶丫头,等你采灵草回来,伯伯给你烤山雀吃。”
此刻他的脖颈歪成不自然的弧度,像被掰断的老竹,浑浊的眼球凝着未干的雾水。
她含着眼泪猛地转过身去,竹篓的棱角狠狠磕在胯骨上。
转身时眼泪模糊视线,却仍撞进王伯露趾的草鞋,那碎麻编成的鞋尖,还凝着泥水里泡胀的草屑。
雾水顺着竹叶滴落,砸在她手背上像冰针,喉间泛起了咸涩,指尖由于用力攥紧,此刻却像扎进了碎玻璃,每动一下都扯着心脏发疼。
远处竹林深处忽然传来竹节爆裂的轻响,惊起几只灰雀扑棱着掠过石磨。
李文礼的指尖仍在摩挲怀表链,表盖开合间,半枚洋人头像在雾里忽明忽暗。
父亲房里那碗发黑的药汤、昨夜窗台上被掰断的青铜药锄柄、还有今早发现的密道入口被新扎的刺竹封死,所有线索在脑海里拧成冰锥,扎得她太阳穴跳疼。
必须赶在日落前找到红叶藤下的雪魄草。
山风卷着竹叶掠过耳畔,沙沙声里混着金属轻颤。
前方竹林深处,三道黑影铁塔般立在雾里,腰刀出鞘三寸,刀刃在微光中晃出冷弧,像三枚蛰伏的蛇牙,齿间还挂着未舔净的血。
“清瑶妹妹这是要去哪?”
黏腻的称呼带着几分旧日的熟悉,像淬了蜜的毒针。
林清瑶猛地转过身,后颈的碎发被冷汗粘在皮肤上。
李文礼不知何时斜倚在石磨旁,月白长衫纤尘不染。
他抬头时,金丝眼镜后眼尾上挑,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听说...鹰嘴崖最近不太太平,来了些贵客。”
林清瑶轻哼,语带讽刺地说:“贵客?”
李文礼推了推眼镜,表盖“咔嗒”合上,嘴角扬起的笑纹里凝着冰碴,“王伯若知道自己护着的破草,能换一箱大洋,怕是死也瞑目了。”
林清瑶的眼睛狠狠地剜向李文礼,指甲几乎抠进掌心血肉里说:“一箱大洋?
能堵住阎王的索命钩么?
你数钱时没听见王伯骨头断裂的声音?
那声音……”她顿住忽然笑起来,眼泪却砸在衣襟上,“比你表盖合上的‘咔嗒’声,可响多了。”
林清瑶后退半步,鞋底碾到一片带刺的竹篾,正是从密道栅栏上崩落的。
李文礼的目光扫过她腰间晃动的空荷包,那里本该装着青铜药锄,此刻却别着半支断簪,是今早她从枕头下摸到的,簪头还缠着半根陌生的灰布条。
远处传来了山鹰的尖啸。
王伯的背篓被踢翻时,几片七叶一枝花的残叶粘在李文礼锃亮的皮鞋上,像谁偷偷抹上的血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