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后头那株高大的樱树,憋了整整一个寒冬的热情,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粉白的花朵累累叠叠,压弯了枝桠,织成一片流动的、如梦似幻的云霞。
风一过,便有细碎的花瓣挣脱束缚,轻盈地旋转、飘落,像一场无声的粉雪。
我抱着刚借来的几本厚厚的美术理论书,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仰头望着这片花海。
阳光被细密的花瓣筛过,碎金般洒在脸上,暖融融的。
空气里浮动着清浅又甜丝丝的花香,让人忍不住想深深吸一口。
“好看吧?”
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自身后响起,很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微微震动。
我惊得一颤,书差点脱手,仓促回头。
陈竞就站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同样仰头望着樱花树。
他今天没穿运动服,简单的白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衬得整个人干净又挺拔。
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勾勒出少年人清晰又张扬的轮廓。
他微微眯着眼,嘴角噙着一点懒洋洋的笑意。
“嗯……好看。”
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抱着书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没你画里的好看。”
他忽然转过头,目光首首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灼人的热度。
那热度烫得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近乎于无。
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混合着阳光和淡淡汗味的气息,霸道地笼罩下来,取代了空气里原本清甜的花香。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他骤然放大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林小满,”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了下去,像在念一句隐秘的咒语,带着点沙哑的磁性,“跟我考去北京吧。”
花瓣还在簌簌地落,有几片调皮地沾在他的黑发和我的肩头。
“我跑进国家队,你当大画家。”
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他眼里映着漫天纷飞的樱花,也映着一个小小的、手足无措的我。
“然后……”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憧憬和笃定,“我们一起,拿很多很多金牌,办很大很大的画展。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
风似乎也静止了。
世界只剩下他灼灼的目光,擂鼓般的心跳,还有那句带着无限可能的邀约。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
然后,一个带着樱花清浅气息、笨拙又小心翼翼的吻,羽毛般轻轻落在了我的唇上。
轻柔得如同花瓣飘落,却带着足以灼伤灵魂的温度。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凝固。
所有的声音——风声、远处隐约的喧嚣、甚至我自己的心跳——都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唇上那片柔软滚烫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感官和防线。
怀里的书“哗啦”一声滑落,砸在铺满花瓣的草地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盘。
血液似乎全都涌上了脸颊和耳根,烧得滚烫。
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晰地映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和他微微阖眼时,眼角那抹无比专注又带着点生涩紧张的弧线。
他很快退开了些,只是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鼻尖几乎还蹭着我的鼻尖。
他的脸也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呼吸带着点急促的灼热,喷在我的皮肤上。
那双总是明亮张扬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近乎透明的紧张和期待,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散。
他舔了舔自己刚刚吻过我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笨拙地卡住了。
“傻了吗?”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和未褪的沙哑,伸手,用指节很轻地、带着试探意味地碰了碰我滚烫的脸颊。
指尖的温度像火星,点燃了又一片燎原的火。
我的灵魂这才被这轻轻一碰猛地拽回躯壳。
巨大的羞赧和一种几乎要将我淹没的、从未体验过的甜蜜洪流瞬间席卷而来。
我猛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鸵鸟,想把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却只看到散落在草地上的书本和簌簌飘落的粉白花瓣。
鼻腔里全是他的气息,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樱花清浅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