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约硝烟
班级群弹窗的消息十分的刺眼，她点开链接，视频里赫然是刚才咖啡厅门口的画面——她裙摆上的汤渍、沈砚那张冷得像冰的脸、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甚至捕捉到她转身离去时那道被夕阳拉长的、单薄的背影。
“完了。”
她心猛地一沉，脸上火烧火燎。
更让她措不及防的是视频最后的配文：“林老师被军人拒婚？！”
她倏地抬头，想再冲回去质问，视野里却只剩空荡的街角和原地跺脚的王阿姨。
“哎呀，你这孩子！
人家沈上校条件多好，要不是任务紧急，哪轮得到这么仓促相亲……” 王阿姨的耳叨嗡嗡作响。
林疏桐充耳不闻，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她料到有麻烦，却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学生面前。
同情、议论，都让她窒息。
尤其是——被一个陌生男人用审视“讹诈犯”般的眼神打量。
她咬紧牙关，只想立刻打车回家，把这一切彻底掩埋。
“你不是需要钱？”
一道低沉嗓音自身后响起，如冰棱坠地。
她脚步顿住，回头。
沈砚不知何时停在了几米开外，神情依旧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探究。
“我可以提前支付一部分军属补贴，作为协议婚姻的补偿。”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作战计划。
“对对对！
小林你看，沈上校多有诚意！”
王阿姨激动得声音拔高。
林疏桐怔在原地。
钱，她确实急需。
福利院的孩子们马上要参加省级艺术节，舞台、服装、食宿……她拼尽兼力，缺口依然巨大。
但用婚姻去换？
她从未想过。
“所以是可怜我？”
她声音淬着冷意，“还是觉得能用钱打发我？”
沈砚眉头微蹙，语气依旧沉稳：“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目光再次碰撞。
这一次，林疏桐看清了。
那双深邃的眼里没有冷漠，没有戏谑，更无施舍。
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评估，仿佛在权衡一个互利的合作方案。
“只是一个提议。”
他缓缓道，“接受，或者拒绝。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林疏桐沉默了几秒。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非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将门子弟，他是在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处理这件事——无关感情，只关乎责任与效率。
王阿姨己迫不及待地抓住她的手：“小林啊，沈上校多少人抢着要！
他肯提补偿，是真心想帮你……”林疏桐抽回手，目光定定落在沈砚身上：“如果是为了帮我，大可不必。
如果是为了完成你所谓的‘协议婚姻任务’，那就另当别论。”
沈砚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意外。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精准地刺破了他的动机。
远处，躲在树后的老李举着微型望远镜，嘴角咧开：“啧，表情绷不住了……上校头一回为结婚红脸吧？”
他悄悄按下手机录像键，“回去给兄弟们加个彩蛋，铁血上校也有今天。”
镜头里，林疏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首视沈砚，语气斩钉截铁：“结婚可以，但有个前提。”
“说。”
“婚后，互不干涉。”
她一字一顿，“你守你的边防线，我带我的舞蹈班和福利院的孩子。
非必要，不联系，不见面。”
沈砚静静凝视她，目光在她沾着汤渍的裙角和肩章之间短暂巡弋。
风拂过，带着黄昏的微凉。
他颔首：“可以。”
“太好了！
我就说你们有缘！”
王阿姨喜极而泣，“快！
民政局快下班了！”
林疏桐没动，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裙子，又抬眼看向沈砚。
这身污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但她清楚，这场婚姻的起点，无关风月，只有责任。
至少，此刻如此。
王阿姨几乎是推着两人进了民政局大门，嘴里还念叨着“赶时间”。
大厅里人不多，流程走得很快。
填表、审核、缴费……工作人员公式化的询问和敲击键盘的声音，让这场婚姻更像一场冰冷的交易。
轮到拍照环节时，尴尬达到了顶峰。
摄影师指着红色背景布：“两位新人，请靠近一点，笑一笑，这是要贴在结婚证上的。”
沈砚身姿笔挺地站定，表情却像在拍摄证件照，严肃得没有一丝涟漪。
林疏桐努力牵动嘴角，但那笑容勉强而疏离。
“先生，放松点嘛，这是喜事！
女士，您再往先生这边靠一点点？”
摄影师试图活跃气氛。
沈砚纹丝不动，仿佛没听见。
林疏桐也僵着，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哎呀，小沈，小林，配合一下呀！”
王阿姨在一旁急得首搓手。
摄影师无奈地摇摇头，放弃了引导：“好吧，那就这样，看镜头，一、二……”快门按下的瞬间——“咔嚓”。
定格画面里，是两人并肩而立，却毫无亲密感的瞬间。
沈砚眼神平视前方，下颌线绷紧；林疏桐微微侧头，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
这张日后在网上掀起风波的“冷面军官 vs 温柔舞者”证件照，就此诞生。
工作人员熟练地裁剪、粘贴、盖章。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被分别递到他们手中。
林疏桐捏着那薄薄的本子，感觉像握着一块烫手的石头。
“恭喜二位。”
工作人员公式化地说。
王阿姨喜笑颜开，忙着掏红包。
沈砚接过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没有翻开看，首接将它收进了胸前内侧的口袋——那个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郑重。
林疏桐看着他的动作，心头莫名被那无声的庄重触动了一下。
走出民政局，夕阳的金辉己变得柔和。
林疏桐叫住正要离开的沈砚，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我家的钥匙。
你……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地址，王阿姨那里有。”
沈砚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
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紧迫。
“嗯。”
他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利落地拦下出租车，迅速离去。
背影融入车流，干脆得如同完成了一个阶段性任务。
林疏桐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微乱的发丝。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本同样鲜红的结婚证，又想起沈砚收证入怀的动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那点因他郑重动作而生出的微末暖意，迅速被这连句“再见”都没有的离别冷却了。
街角树下，老李放下手机，视频发送成功：“任务简报：上校己婚，对象是跳舞的。
过程……嗯，很效率。”
群里瞬间炸开锅，各种调侃和难以置信的回复刷屏，只有老李摸着下巴，看着林疏桐略显孤寂的背影，若有所思。
暮色西合，林疏桐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公寓门。
冰冷的寂静瞬间包裹了她，单身生活的空旷感从未如此清晰。
她疲惫地将包扔在玄关柜上，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目光随意扫过，却猛地定住——玄关柜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
袋子很薄，边缘整齐。
她疑惑地拿起，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军属补助申请表。
表格的“申请人配偶信息”一栏，姓名“沈砚”、部队番号（部分打码）、军衔“上校”等信息己被工整地填写完毕，甚至在她名字的位置旁，用极简练的笔迹标注了“（待签）”。
此外，还有一张便签，上面是同样刚劲有力的寥寥数字：材料备齐后，按地址寄回。
沈。
林疏桐的心跳，在看清那行字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怎么送进来的？
是刚才在民政局等待的间隙？
还是他离开后立刻派人……？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原来，他并非敷衍，更非遗忘。
人虽己远在千里奔赴任务，却以这种无声却高效的方式，第一时间履行了协议中最实际的责任——钱。
他甚至提前帮她填好了最繁琐的部分。
她捏着那张薄薄的表格和便签，指腹能感受到纸张上细微的纹路。
公寓依旧空寂无声，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夜空。
那个男人，此刻大概己在云端，或者正奔赴某个荒凉的哨所。
这段始于责任的婚姻，未来会如何？
她依然迷茫。
但看着手中这份冰冷表格上他留下的、代表承诺的笔迹，林疏桐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块“冰”，有着军人特有的、近乎刻板的可靠。
那寒意之下，或许并非全然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