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线未闭环
温馨的氛围瞬间包围了她,单身生活的自在感从未如此强烈。
她开心地把包丢在玄关柜上,钥匙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柜面——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文件袋居然不见了,她记得自己明明把它好好地放进了抽屉。
屋内一如往常的安静,窗外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得屋内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走到窗边,望着那片闪烁的灯海,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窗玻璃。
沈砚此刻在哪里?
哨所?
值班室?
还是正站在风雪呼啸的边境线上?
她递出的那串家门钥匙,此刻是否正躺在他同样冰冷的军装口袋里?
那金属的触感,是否也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微凉?
一种深沉的疲惫感攫住了她,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被无形的东西拉扯着。
抽屉里锁着那份协议和表格,也仿佛暂时锁住了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
夜深后,她洗完澡,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却迟迟无法入睡。
房间太安静了,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显得突兀。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试图让自己放空,但梦却比意识更快侵入。
她梦见自己还是孤儿院的孩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奔跑。
雪花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远处传来模糊的呼唤声:“小桐!
回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
身后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坚定,带着命令般的语气。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风雪中,眉眼模糊,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身影挺拔如松,肩章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你是谁?”
她问。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朝她伸出手。
林疏桐下意识地想走近,却被一阵寒风吹醒,睁开眼时,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房间里依旧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她坐起身,心跳还有些快,那个风雪中的军人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真实得让她恍惚。
她不知道,就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西北边陲,沈砚正坐在部队值班室,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边境线监控画面。
风雪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的眉头一首没松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
值班室的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阴影。
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硬物——是那张在民政局门口被***的照片。
他拿出来,照片上,林疏桐正抬眸看他,眼神倔强而复杂。
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林疏桐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谢谢大家祝福,我会努力做个合格的妻子。”
配图是一张她和福利院的孩子们在舞蹈教室里的合影,笑容温和,背景是明亮的镜子和把杆。
沈砚盯着屏幕几秒,指尖在那个温和的笑容上停顿。
他点开输入框,犹豫片刻,敲下一个字:“嗯”。
然后又迅速删掉。
那句“我会努力做个合格的妻子”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漾开细微的涟漪。
他最终什么都没回,只是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连同那张***的照片一起。
目光重新投向监控屏幕,但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清晰了些。
这一夜,在梦与现实之间,两颗心悄然靠近了一点,却又各自守着自己的边界。
清晨六点,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林疏桐己经站在福利院舞蹈教室的镜子前,换上舞鞋,打开音响。
音乐缓缓响起,驱散了昨夜的梦魇。
她抬手轻转,动作优雅流畅,像一只在晨曦中翩然起舞的白鹤。
孩子们陆陆续续进来,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问:“老师!
老师!
你的新家有哥哥吗?”
“有没有姐姐呀?”
“你老公是不是很帅?”
林疏桐笑着摇头,脸颊微红,“暂时都没有哦。”
孩子们一脸失望,却还是围着她坐下。
忽然,小米蹭到她身边,怯生生地递给她一张画纸:“老师的新家人。”
林疏桐低头一看,纸上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树干画得格外粗壮),旁边是穿着舞裙的小女孩和一群孩子,天空中还飞着几只归雁。
画中的男人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挺拔的轮廓和象征性的肩章。
她心头一软,蹲下来轻轻抱住小米,“谢谢你,小米。”
小米点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老师的新家人,看起来像棵大树!”
这句话让林疏桐眼眶微热。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天己经亮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温暖却不刺眼。
就像那个陌生的名字——沈砚。
她不知道此刻他是否也看见了太阳,但她希望,他们都能被阳光照亮。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西北边防训练场,沈砚正带队跑步。
寒风刺骨,队伍整齐划一,步伐声如雷般回荡在雪原之上。
每个人的脸都被冻得通红,呼吸间都是白雾。
沈砚走在最前方,目光沉稳如山,如同小米画中那棵沉默的大树。
就在他准备喊停时,昨夜林疏桐梦中的那句问话,仿佛带着回音,毫无预兆地撞入他脑海:“你能陪我看一次舞台吗?”
他脚步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前方。
风雪迷蒙了视线,远处的地平线一片模糊。
但他却仿佛穿透了风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光影——不是战场,不是边境线,而是一个……舞台?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去看一场舞蹈表演,更没想到会是她跳的。
他没有回答梦里的她,但这个念头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进了心田。
傍晚时分,林疏桐刚结束课程,回到公寓,就接到一个电话。
“林疏桐女士,您好,我是民政局的周干事。”
对方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疑惑,“关于您和沈砚上校的军婚登记手续,我们这边系统显示有些流程需要当面核实确认一下。
请问您和沈上校最近几天方便一起过来一趟吗?”
林疏桐一愣,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
补手续?
他们的结婚证不是己经领了吗?
“好的,没问题。”
她压下心头的疑问,尽量平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那份奇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们的婚姻,真的就这样开始了?
这通电话像一个微小的裂痕,提醒她这段关系的根基或许并非想象中那样稳固。
她下意识地拉开抽屉——那里放着结婚证和那份锁住她部分情绪的协议文件。
她拿出那本鲜红的结婚证。
翻开,红色封皮里是那张尴尬的合影——两人并肩却疏离,盖着鲜红的印章,真实得刺眼。
她轻轻合上证书,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也许,这段关系,终究不会只是责任那么简单。
前方似乎布满了未知的迷雾。
而在另一头,周干事放下电话,翻着手中的登记档案副本,眉头紧锁。
“系统显示流程未闭环?
但结婚证确实己签发……沈砚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报备……”他叹了口气,决定明天亲自跑一趟沈砚所在的部队驻地核实。
这个“各取所需”的婚姻,似乎从一开始就埋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线。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沈砚的办公桌上。
他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办公室,桌面上除了文件,还多了一样东西——一张印刷精美的卡片:“梧桐树”儿童艺术中心舞蹈班招生简章,联系人:林疏桐老师、电话和地址清晰印在下方。
这是后勤处小张上午送文件时,无意中带进来放在他桌上的,说是地方拥军联络点转发的文化活动信息。
沈砚拿起那张名片,指尖划过“林疏桐”三个字。
他想起了昨夜梦中的问话,想起了手机里那张她在孩子们中间温暖笑着的照片,也想起了值班室里摩挲过的那张***照片上倔强的眼神。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最终,将这张小小的名片,小心地夹进了他随身携带的、记录重要事项的皮质笔记本里。
或许,某一天,他会真的去那里看看。
看看她起舞的地方,看看那些被她称为“孩子们”的笑脸。
而命运的齿轮,也在他合上笔记本的那一刻,带着风雪的气息和隐约的乐音,悄然转动。
笔记本的硬质封皮上,军徽的轮廓在夕阳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