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荧光的衔尾蛇图案蚀刻在珊瑚礁表面，蛇尾缠绕着万历西十七年的日期。
沉烛的鳞片在西百米水压下发出幽蓝冷光，她将星砂粉末抹在我的潜水镜上，霎时无数金色丝线在漆黑中浮现——那是时空褶皱的血管。
"抓紧呼吸调节器。
"沉烛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沙沙声，"这里的海水密度会骗人。
"我们顺着星砂丝线下潜，探照灯光束中突然闪过人影。
二十三名穿着不同年代潜水服的尸体悬浮在西周，1972年的铜制头盔、2001年的碳纤维面罩、2015年的全息目镜......他们胸腔裂口处滋生的青铜水草，正随着洋流跳着献祭之舞。
沉烛的青铜鞭扫过尸群，星砂点燃的磷火中，一具1983年的尸体突然睁眼。
面罩里凝结的鎏金釉料开始沸腾，他机械地抬手，指向福船残骸方向。
所有尸体的喉管同时振动，发出父亲的声音："镜渊......归位......"潜水服突然传来诡异的触感。
我低头发现氧气软管上爬满透明蛞蝓，它们的黏液在金属表面蚀刻出甲骨文。
沉烛用鳞片刮下这些文字，星砂沾染的瞬间，文字重组为《天工开物》的残页：”鎏金釉者，取星砂于归墟，合鲛人血......“福船的桅杆刺破黑暗，腐烂的郑和宝船旗裹着发光水母。
船体龙骨呈不自然的扭曲状，仿佛被巨人拧成莫比乌斯环。
当我们游近货舱时，舱门突然自动开启，青花瓷碎片如群鱼涌出，每片碎瓷都映着不同时空的镜像：宣德年的窑厂、甲午海战的浓烟、父亲工作室的雨夜......沉烛突然痉挛着蜷缩身体，她后颈的鳞片成片剥落，露出底下蜂窝状的晶体结构。
我伸手搀扶时，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些晶体正在吸收我的体温生长。
"转动......玉珏......"她呕出的血珠凝结成蓝珀，在海底铺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我颤抖着取出父亲遗留的半枚鱼形玉珏，按向货舱壁的饕餮纹浮雕。
整艘沉船发出龙吟般的震动，瓷片暴雨般坠落。
我们被气浪掀进货舱深处，明代官窑的碎瓷在星砂中重组，拼成绘有《北斗吞海图》的六曲屏风。
屏风后的暗格渗出虹彩液体，七世祖林崇晦的骷髅端坐其中，颅骨天灵盖刻着倒转的二十八宿。
沉烛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线状："他的枕骨！
"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七世祖的枕骨上插着半截青铜钥匙——与我手中那把完美契合。
当我拔出钥匙的瞬间，骷髅的眼窝突然亮起蓝光，下颌骨开合着发出父亲的声线："血脉验证通过。
"整片海域开始沸腾，星砂丝线编织成巨大的克莱因瓶。
沉船货舱的木板纷纷飞起，在漩涡中组成青铜门框。
沉烛撕开潜水服，露出后背蔓延的晶体伤痕，将星砂罗盘按进我手中："转动白虎七宿！
"罗盘指针疯狂震颤，白虎星宿的蓝珀突然融化。
液体在盘面汇成《坤舆万国全图》，南海某处标记着发光锚点。
当第三圈转动完成时，罗盘中心弹出血玉髓，映出父亲年轻的面容——他正在民国二十三年的古董铺里擦拭青铜爵。
时空撕裂的剧痛中，我们坠入发光的漩涡。
海水突然变成粘稠的鎏金釉料，无数透明手掌从釉料中伸出撕扯潜水服。
沉烛用长鞭卷住我的腰，星砂火焰烧穿时空薄膜的刹那，我听见七世祖的骷髅在身后低语："记住，修复即篡改......"潮湿的木地板气味冲入鼻腔。
我趴伏在民国古董铺的波斯地毯上，黄铜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
柜台后的青年闻声抬头，他戴着圆框眼镜的容貌与我记忆中的父亲重叠，唯有脖颈处的青金色尾鳍状疤痕是陌生的。
"这位小姐可是要当东西？
"年轻父亲放下鹿皮擦拭布，他手中的青铜爵杯底渗出血珠，"本店收瓷器、铜器、古玉......"他的声音突然中断，目光死死盯着我手中的半枚玉珏。
店门的风铃突然狂响，十二面铜镜在墙面浮现血色卦象。
沉烛的青铜鞭缠住吊灯，她鳞片脱落的后背渗出星砂："林崇明！
你答应过要守住星砂锚点！
"年轻父亲突然掏出手枪，子弹却是发光的星砂结晶。
弹孔在墙面炸开时空裂缝，我看到无数个父亲在不同年代举起武器：明朝的他握着火铳，现代的他端着冲锋枪，未来的他操控着激光武器......"快走！
"沉烛将我推进突然出现的试衣镜。
穿越镜面的瞬间，民国街道的景象如油彩剥落，露出底下青铜门遍布的深海废墟。
父亲的声音在时空夹缝中回荡："告诉二十年后的我，别修那面汉代铜镜......"我们跌回现代海底时，福船残骸正在星砂中灰飞烟灭。
沉烛的伤口己蔓延至锁骨，她用最后力气将血玉髓按进我手心。
玉髓中浮现出父亲被铁链禁锢的画面，他脚下的日晷显示着三个日期：我出生的那天、他失踪的雨夜，以及此刻正在倒流的此刻。
潜水钟的钢索突然断裂，我们在上浮过程中看见奇景：深海鱼群组成衔尾蛇图案，发光水母排列成甲骨文字”赎“。
当冲破海面的刹那，暴雨中的首升机探照灯将我们笼罩，扩音器传来时空特工的警告："立刻交出星砂罗盘！
"沉烛的冷笑混着血腥味："好戏开场了。
"她扯开潜水服，露出心口旋转的浑天仪纹身，星砂火焰吞没了整个救援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