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爷爷的破皮袄，望着街角"济世堂"的金字招牌在风雪中摇晃。
供桌上的长明灯曾指向东北，难道这就是师伯说的接应点？
"三儿，把棉袄领子竖起来。
"爷爷缩着脖子，青布棉袄上结满白霜。
他腰间别着桃木剑，怀里揣着《柳仙谱》，右手始终按在银锁片上——那是娘留下的唯一遗物。
刚要推门，济世堂的朱漆木门突然"吱呀"打开。
一个穿月白色旗袍的姑娘端着药碗出来，发间别着支青铜柳叶簪。
她柳眉微蹙，盯着我们的目光像腊月里的井水："两位可是从马家屯来的？
"爷爷浑身一僵，桃木剑在袖中发出轻响。
姑娘见状轻笑一声，银铃般的笑声震落檐上积雪："马师叔莫慌，清虚师伯年前就传信说您会来。
"她转身推开里间木门，"快进来吧，关东军的探子刚走。
"济世堂内弥漫着浓重的药香，数十个小抽屉上贴着朱砂写的药名。
姑娘将药碗放在柜台，我这才看清她手腕上戴着串紫檀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道家符文。
"小女晓妍，家父是济世堂堂主。
"她取出两副碗筷，"两位先用些热汤，我去准备客房。
"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药碾子，碾槽里的朱砂突然泛起微光。
爷爷捧着粗瓷碗的手在发抖："你爹...可是龙虎山的朱明师叔？
"晓妍背影微顿："家父正是朱明，不过..."她声音突然低落，"关东军上个月查封了药铺，爹...下落不明。
""什么？
"爷爷猛然站起，碗里的姜汤泼在青砖地上。
晓妍急忙按住他的肩膀："师叔小声些！
现在整个长春府都在搜捕龙虎山的人。
"她从柜台下取出个油纸包，"这是爹留下的东西，说如果见到马家后人就转交。
"油纸包里是半块青铜虎符，虎眼处嵌着颗夜明珠。
爷爷颤抖着掏出另半块虎符，正是师伯清虚子留下的。
两块虎符合拢的瞬间，夜明珠突然绽放出七彩光芒，照亮了墙上的《百鸟朝凤图》。
"跟我来。
"晓妍取下墙上的画轴，露出暗门。
门后是条向下延伸的地道，霉味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地道尽头是间密室，墙上挂满关东军的军事地图，桌上散落着沾血的考古笔记。
"这是关东军神秘文化调查部的图纸。
"晓妍点亮油灯，"他们在长白山深处发现了镇龙棺，据说能镇住东北龙脉。
"她翻开一本日文笔记，"爹就是因为偷画这些图纸，才..."爷爷突然按住她的手："丫头，你可知镇龙棺里葬的是谁？
"晓妍摇头："关东军只说里面是千年尸仙，能复活十万阴兵。
"她指向地图上的红点，"三天后关东军会派车队进山，带队的是个阴阳师。
"我突然感到胸口发烫，银锁片映出密室角落的阴影。
那阴影扭曲成人形，却长着蛇类的鳞片。
晓妍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掏出银针扎在我膻中穴："别碰那东西！
"她声音发颤，"那是关东军养的蛇妖，正在吸收这里的阴气。
"爷爷抄起桃木剑就要上前，晓妍却拦住他："没用的！
这是用尸油炼的式神，除非..."她看向我胸口的银锁片，"除非用凤凰真火。
"第二节 血契反噬深夜，我躺在济世堂的客房里，胸口的柳枝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在墙上投出扭曲的树影。
我听见晓妍和爷爷在门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师叔，三儿的血契怕是撑不住了。
""能撑多久？
""最多七日。
关东军的阴阳师精通夺舍术，他们要的不是《柳仙谱》，是...""是三儿的身体！
"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内衣。
晓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喝了它，能暂时压制血契。
"她指尖掠过我胸口，"你知道这柳枝为什么是青色的吗？
"我摇头。
晓妍从袖中取出青铜柳叶簪："柳仙属木，只有吸收千年桃木的阳气才能化形。
"她将簪子刺入柳枝中央，"这是龙虎山历代掌门的本命法器，能暂时镇住它。
"簪子刚接触皮肤，我就感到万蚁噬咬般的剧痛。
柳枝突然膨胀，将簪子弹开。
晓妍惊呼一声，被震得倒退半步。
她的旗袍前襟被撕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的红色胎记——那是只展翅的凤凰。
"你的胎记..."我目瞪口呆。
晓妍慌忙扯过被子盖住："别问！
"她深呼吸几次，"三儿，我要给你扎七星续命针。
过程会很痛苦，你能忍住吗？
"我咬牙点头。
晓妍取出七根三寸银针，在油灯上烤了烤："第一针，天枢穴。
"银针入穴的瞬间，我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
第二针、第三针...当第七针刺入百会穴时，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奇异景象：长白山巅，云雾缭绕中矗立着九根青铜巨柱。
每根柱子上都盘绕着形态各异的蛇蟒，蛇口大张，仿佛在吞噬天上的星辰。
中央的青铜巨棺缓缓开启，里面躺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他的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胸口插着柄桃木剑。
"镇龙棺！
"晓妍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三儿，快回来！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悬在密室的蛇妖上方，银锁片发出刺目的蓝光。
"凤凰锁魂！
"晓妍将柳叶簪刺入我膻中穴，"你刚才被血契牵引，差点被蛇妖夺舍！
"她的额头满是冷汗，"关东军的阴阳师在操控蛇妖，他们知道你在这儿！
"爷爷突然撞开房门："不好了！
关东军的车队把济世堂包围了！
"他腰间的虎符散发着红光，"朱明师叔的气息正在消失！
"晓妍脸色大变："快跟我来！
"她掀开床板，露出条首通城外的密道。
我们刚钻进地道，就听见头顶传来日军的砸门声。
地道里阴风阵阵，两侧墙壁上嵌着用油纸包着的火把。
"这是爹留下的逃生通道。
"晓妍点燃火把，"出口在净月潭边上。
"她突然停住脚步，火把光照亮了墙上的血字："朱明死，镇龙开，凤凰泣血护山河！
"爷爷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朱明师叔的绝笔！
丫头，你爹..."晓妍默默擦去眼泪："我们快走！
"她加快脚步，旗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积水，"关东军的阴阳师能通过蛇妖追踪我们，必须赶在天亮前出城。
"第三节 净月潭惊魂当我们钻出地道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
净月潭结着厚厚的冰层，远处的树林里影影绰绰站着关东军士兵。
晓妍突然按住我们："别出声！
"她指着冰面下隐约可见的阴影，"那是关东军的冰妖。
"冰面突然裂开，三个浑身覆盖冰晶的妖怪破土而出。
它们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爪子上凝结着锋利的冰棱。
爷爷抄起桃木剑："丫头带三儿先走，我来断后！
""师叔小心！
"晓妍甩出柳叶簪，簪子化作一道金光刺向冰妖。
妖怪发出刺耳的尖啸，冰晶瞬间融化，露出里面腐烂的尸体。
"这些是关东军用尸油炼化的冰尸！
"晓妍将银针射向另一只冰妖，"三儿，用银锁片！
"我摸向胸口，银锁片突然自行飞起，悬浮在半空。
凤凰纹发出耀眼的红光，冰妖们惊恐地后退。
锁片突然分裂成九片，每片都刻着不同的星宿。
晓妍惊呼："二十八星宿阵！
"九片锁片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剩下的两片化作日月。
阵图中央浮现出一只燃烧的凤凰，翅膀扇动间，冰妖们被烧成灰烬。
我感到一阵眩晕，锁片重新组合成原样，掉落在雪地上。
"快走！
"晓妍拉起我就跑。
身后传来日军的枪声，子弹擦着耳边飞过。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到潭边的老槐树下，晓妍突然停住："糟了！
关东军在树上设了结界！
"老槐树的树干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树叶都变成了灰白色。
晓妍咬破指尖，在符咒上画了道血符："开！
"符咒突然燃烧，树干裂开一道缝隙。
我们刚钻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冰面碎裂的巨响。
树洞里是个宽敞的石室，墙上挂着龙虎山的令旗。
晓妍点亮油灯，照出石桌上的青铜鼎。
鼎中盛着半凝固的黑血，血腥味中混着硫磺味。
爷爷惊呼："这是镇妖鼎！
朱明师叔用自己的心头血...""不好！
"晓妍突然扑向我，将我撞开。
一支冰箭擦着我的肩膀飞过，钉在石壁上。
关东军阴阳师踩着冰棱飘进树洞，他头戴青铜面具，手中握着柄缠着蛇皮的法杖。
"马福林，交出《柳仙谱》。
"阴阳师的声音沙哑难听，"大日本帝国需要镇龙棺的力量。
"他法杖上的蛇皮突然蠕动，化作一条冰蛇向我们袭来。
爷爷甩出八卦镜，冰蛇被反射回去。
阴阳师冷笑："雕虫小技！
"他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我乃关东军大和守安倍晴明后人，你们这些支那妖道岂是对手？
"晓妍突然将柳叶簪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染红了月白色旗袍。
她的瞳孔变成金色，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以我凤凰血脉，破你冰魔之术！
"她张开双臂，石室里突然刮起炽热的风，冰蛇瞬间蒸发。
阴阳师惊恐地后退："不可能！
你怎么会有凤凰真火？
"晓妍的声音变得空灵："龙虎山初代掌门曾救凤凰于火场，此火代代相传。
"她指尖凝聚出火焰，"今日就送你去见你祖宗！
"火焰击中阴阳师的胸口，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逐渐融化成冰水。
晓妍虚脱地倒在我怀里，鲜血浸透了我的衣襟。
爷爷颤抖着撕开她的旗袍，露出胸口的凤凰胎记——此刻正燃烧着金色火焰。
"丫头，你..."爷爷老泪纵横。
晓妍勉强一笑："师叔，我是龙虎山第...二十八代凤凰圣女。
"她看向我，"三儿，记住...镇龙棺里的是...初代柳仙...要救他..."话未说完，她昏死过去。
我感到银锁片发烫，凤凰纹与晓妍的胎记遥相呼应。
爷爷抹了把脸："三儿，带着丫头去长白山！
关东军的大部队马上就到。
"他将《柳仙谱》塞进我怀里，"记住，柳仙本是龙虎山护法，是被关东军的妖术逼成了邪修。
""爷爷，您..."我突然发现他的头发正在变白，皮肤也变得透明。
爷爷苦笑道："刚才用了八卦借法，阳气己经耗尽。
"他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这是师伯留下的续命丹，带着丫头快走！
"他将我们推进密道，自己则留在石室里。
身后传来日军的脚步声，接着是爷爷的大笑："小鬼子，尝尝你马爷爷的桃木雷！
"一声巨响震得密道摇晃，我知道爷爷...永远留在了那里。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