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儿无女,唯一的牵挂是栏里那头即将临盆的老黄牛。
这夜,焚火山脉方向突现异象,墨色云层翻涌,赤金雷蛇撕裂天幕,炸响的雷鸣震得青岚村屋瓦簌簌落灰。
王伯揣着油灯冲进牛棚时,老黄牛正痛苦地刨着干草,腹部泛着诡异的金芒,仿佛有团烈火在皮肉下燃烧。
他刚握紧接生布,第九道雷龙骤然劈下,牛棚顶的茅草竟被雷火映得透亮。
“轰隆!”
一声闷响,老黄牛猛地甩头,一道刺目金光从腹间迸发,待王伯眯眼看清时,一头牛犊己趴卧在血泊中,周身覆盖着湿漉漉的胎衣,却在雷光下泛着流动的金辉。
这不是寻常的黄毛。
那皮毛像揉碎的赤金箔,每一根都透着金属般的光泽,尤其是牛犊的左眼,当它费力地睁开时,瞳孔竟呈螺旋状的火焰纹路,在昏暗牛棚里明明灭灭。
右瞳则是寻常墨黑,却隐隐凝着一点星芒,恰似焚火山脉深处的玄铁精矿。
“金瞳牛……”王伯活了六十年,头回见这等景象,烟袋锅子“啪嗒”掉在泥地里。
他颤抖着伸手去抱,牛犊却先伸出温热的鼻息蹭了蹭他的掌心——那触感不像寻常牛犊的冰凉,倒像刚从灶膛里取出的火石,带着一股奇异的灼意。
更让他心惊的是,牛犊落地时,尾尖扫过干草堆,竟留下几星转瞬即逝的火星,仿佛它本身就是一团包裹着血肉的火焰。
雷雨持续到后半夜才歇。
王伯用干净的棉布擦去牛犊身上的血污,发现它脖颈处天然生着一圈玄铁色的纹路,状若环链,正是青岚村祖辈传说里“焚天链”的雏形。
他想起年轻时听老族长说过的只言片语:“焚山有灵,牛犊衔金,火纹入瞳,可撼乾坤……”当时只当是荒诞故事,此刻却真真切切应验在眼前。
天蒙蒙亮时,牛犊己能摇晃着站起来,张口便去拱老黄牛的***。
王伯守在一旁,见它吞咽奶水时,喉间竟发出类似修士吐纳的“咕噜”声,仿佛在运转什么奇特的法门。
他悄悄取来一捧清水,牛犊低头饮水时,水面倒影里的双角竟隐约浮现火焰状的符文,随它呼吸轻轻脉动。
“得给你取个名字……”王伯看着牛犊金瞳里跳跃的光,想起昨夜焚火山脉的雷火,又看它毛色如金,喃喃道,“就叫‘小金’吧。”
牛犊似是听懂了,甩着尾巴发出“哞”的轻叫,鼻孔里随之喷出两股微不可查的热气,将王伯额前的白发微微烫卷。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青岚村世代牧牛,从不知灵修为何物,若让村人知晓这牛犊能引雷火、生金瞳,怕不是要被当成妖怪烧死。
王伯将小金藏在牛棚最深处,用厚草帘遮住门窗,每日亲自喂食,还特意寻来山涧边叶片带火纹的“赤须草”——这草唯有焚火山脉才有,小金格外爱吃,食后鼻孔里的热气便更灼人几分。
三日后,邻村的兽医来给老黄牛瞧病,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小金,皱着眉嘟囔:“这牛犊毛色也太亮了,怕不是……”话未说完,小金恰好转过头,金瞳里的火焰纹一闪而逝。
兽医猛地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咽回肚里,匆匆开了药便告辞,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惊疑。
王伯站在牛棚门口,望着东方焚火山脉上空尚未散尽的赤金云霭,又摸了摸腰间藏着的半块刻有火纹的残玉——那是他父亲传下的,此刻竟隔着布料微微发烫,与小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隐隐呼应。
他知道,这头金瞳牛犊的出生,或许真的会像预言的那样,为这沉寂的青岚村,乃至更广阔的玄天世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波。
而他能做的,唯有将这秘密深埋心底,护着小金,在凡俗的尘埃里,静待它羽翼丰满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