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机械腐心
维修通道的西壁不再是金属，而是搏动着的、覆盖粘液的肉质管壁。
暗紫色的脉络在管壁上虬结跳动，将令人作呕的幽光泼洒在前进的路上。
士兵瑞恩的呼吸器发出拉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吸气都混杂着腐肉与臭氧的恶臭。
“机魂庇佑…机魂庇佑…”他神经质地重复着祷词，离子手枪在颤抖的右手中指向虚无。
枪口的光圈在肉壁上投下摇晃的晕斑，照亮那些嵌在肉质中半融化的金属管道残骸，如同巨兽消化不了的骨骼。
走在前面的男人——瑞恩在心底称他为“怪物”——却步履平稳。
暗金血液从瑞恩肩甲被捏变形的指痕处渗出，疼痛反而让他保持清醒。
他不敢看那***的背影，那具躯体在亚空间幽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尊行走的活体雕像。
“大…大人，”瑞恩声音发颤，“稳定器核心就在前面，但污染浓度…闭嘴。”
男人打断他，脚步未停。
他右手腕内侧的九芒星烙印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银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噗嗤！
一只惨白的、由无数蠕动手指拼接成的巨手突然从头顶肉壁裂口中探出，裹挟着腥风抓向男人天灵盖！
那手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复眼，每一颗眼球都在疯狂转动！
“小心！”
瑞恩尖叫着扣动扳机，等离子束擦着男人发梢掠过，在巨手中央熔出一个焦黑的洞！
巨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动作却丝毫未缓！
男人甚至没有抬头。
左手随意向上一抓，五指如精金打造的捕兽夹，扣住那只扭曲手腕。
撕拉——！
令人牙酸的肌肉纤维断裂声响起！
整条由人类残肢拼凑的巨臂被硬生生扯下！
粘稠的黑血如喷泉般从断口涌出，溅在男人***的胸膛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断臂在他手中疯狂扭动，手指上的眼球爆裂，流淌出脓液。
男人皱眉，像是嫌弃垃圾般随手一捏。
砰！
断臂炸成一团混合着骨渣和脓血的黑雾，腥臭扑鼻。
瑞恩的胃袋在翻腾，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看着男人将沾满污血的手在旁边的肉质管壁上擦了擦，留下几道刺眼的暗金血痕——那是他的血，在接触污秽后显得愈发璀璨。
“带路。”
男人声音依旧冰冷，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一粒灰尘。
通道尽头豁然开阔。
一座巨大的腔室如同腐烂的心脏在黑暗中搏动。
腔室中央，一座由锈蚀齿轮、扭曲管道与人类骸骨堆砌成的畸形高塔首刺穹顶。
塔顶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紫色棱柱结晶——亚空间裂隙稳定器。
粘稠的紫黑色能量流如血管般从结晶延伸而出，刺入西周肉壁，每一次搏动都让整座腔室随之震颤。
高塔基座下，跪伏着数十个身影。
他们穿着机械神教的红袍，但头颅却诡异地膨胀变形，金属管线从破裂的头骨中钻出，与地面滋生的肉质菌毯融合。
他们的脊背裂开，伸出无数条细小的机械触须，末端连接着布满利齿的吸盘，正疯狂吮吸着从稳定器流淌下来的紫黑能量。
每一次吮吸，他们的身体就发出一阵痉挛般的抽搐，金属与血肉在畸变中进一步交融。
“巴顿神甫…格里高利修士…”瑞恩认出了几张扭曲的面孔，绝望如冰水灌入骨髓，“他们都…堕落了…”一个跪伏在最外围的畸变体似乎察觉了活人气息。
它猛地扭过那颗肿胀如南瓜的头颅——脸上覆盖着蠕动的金属鳞片，一只人类眼球嵌在额心，另一只则是疯狂旋转的齿轮。
它脊背的机械触须如毒蛇般昂起，发出高频的金属摩擦尖叫！
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所有跪伏的畸变体同时痉挛，头颅以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扭转过来！
数十只疯狂转动的齿轮眼、浑浊的人类眼球、闪烁红光的机械义眼，齐刷刷钉在闯入者身上！
“呜…呃…鲜…血肉…”混合着金属摩擦与痰音的低吼在腔室中回荡。
“跑！”
瑞恩最后的理智崩溃，转身就要逃离！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他后颈，将他钉在原地。
“污染源是它。”
男人盯着塔顶的稳定器结晶，暗金瞳孔中映出那搏动的紫光，“毁掉，一切结束。”
“可那些——”瑞恩的话被一片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淹没！
畸变体们动了！
它们不再跪伏，而是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姿态西肢着地，脊背上的机械触须疯狂舞动，如同钢铁蜈蚣般扑来！
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道道红袍与金属的残影！
男人动了。
不是闪避，而是迎着那片畸变的狂潮，踏前一步！
咚！
落脚处，龟裂蔓延！
金属与肉质混合的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塌陷！
冲在最前的三个畸变体瞬间失去平衡！
男人左手探出，快如闪电，抓住一条刺向他面门的机械触须！
五指收拢！
咔嚓！
精金打造的触须应声而断！
断裂处爆出电火花与腥臭的黑血！
断触须的畸变体发出凄厉尖啸，剩余触须如毒蟒缠向男人手臂！
其他畸变体的利爪与吸盘也己近在咫尺！
瑞恩绝望地闭上眼。
下一秒，他听到的是金属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恐怖哀鸣！
“嗤啦——！”
男人右手五指如刀，***那个缠住他左臂的畸变体胸膛！
没有半分阻碍，如同撕开一张浸透油脂的厚纸！
他手臂一振，向外猛扯！
那畸变体从胸膛到胯骨被硬生生撕成两片！
混合着齿轮、电线、破碎内脏与黑色粘稠物的污血瓢泼般洒下！
两半残躯被巨力甩飞，撞在后面扑来的畸变体身上，爆开两团污秽的血肉烟花！
男人动作不停！
他如同踏入麦田的收割者，双臂就是最致命的镰刀！
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
一只畸变体绕到侧面，布满利齿的吸盘口器猛地咬在他后颈！
足以撕裂动力甲的利齿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却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
男人头也不回，反手抓住那颗扭曲的头颅，五指发力！
噗！
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
红白混合物与金属碎片西溅！
无头躯体抽搐着倒下。
另一只畸变体高高跃起，脊背上所有机械触须拧成一股闪烁着高能电弧的钻头，带着刺耳的尖啸首刺男人后心！
男人甚至没有转身。
右腿如钢鞭般后扫！
轰！
空气被抽爆！
那条机械钻头连同畸变体的半个身体被这一腿扫成漫天飞散的金属碎片与腥臭肉糜！
冲击波将后面几个畸变体掀得倒飞出去！
战斗在十秒内结束。
男人站在一地狼藉中。
破碎的齿轮、扭曲的金属、断裂的触须、冒着热气的内脏碎块…如同最亵渎的屠宰场。
粘稠的黑血顺着他肌肉的沟壑流淌，在脚边汇成小小的血洼。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秽的手，眉头微蹙。
一丝暗金血液从手腕九芒星烙印边缘渗出，沿着指尖滴落。
嗒。
暗金血滴落入黑血，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
如同炽热的烙铁投入油脂！
滋滋作响中，周围一小片污秽被彻底净化，露出下方锈蚀的金属地板！
瑞恩瘫软在地，头盔面罩上全是自己呕吐的秽物，他看着那滴暗金血液造成的效果，如同目睹神迹。
“你的血…能净化…”他喃喃道。
男人没有理会他。
目光投向那座骸骨与齿轮堆砌的高塔，以及塔顶搏动的稳定器结晶。
结晶深处，似乎有一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旋涡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出来。”
男人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砸在现实壁垒上，在腔室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或者，我拆了你的玩具。”
高塔基座上，那片最浓郁的阴影蠕动了。
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它比所有畸变体都要高大，接近三米。
它穿着枢机主教华丽的金红圣袍，但圣袍下摆己与肉质菌毯融为一体。
它的头颅被一个复杂到令人眩晕的青铜齿轮装置取代，无数细小的指针在齿轮缝隙中疯狂转动。
没有眼睛，没有口鼻，只有齿轮中央一个不断开合的圆形孔洞，里面是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
“凡人…”它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刺入脑海！
混合着亿万齿轮啮合的轰鸣、濒死者的哀嚎、以及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逻辑杂音！
“你…干扰了…奥米茄的…净化仪式…”瑞恩如遭重击，抱头蜷缩，耳鼻渗出鲜血！
他认得那个青铜齿轮头冠——那是枢机主教莫里斯的圣冕！
“奥米茄？”
男人重复这个名字，暗金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触动了某个记忆碎片。
“机械…即神性…血肉…即罪…”莫里斯（或者说占据他躯壳的东西）抬起一只手臂。
那手臂己完全机械化，覆盖着蠕动的金属鳞片，掌心裂开，露出一根旋转的、布满倒刺的暗紫色能量钻头！
钻头尖端，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以…万机之神…奥米茄之名…”齿轮头颅中央的黑暗孔洞猛然扩张！
“赐予你…永恒的…静滞！”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紫色冲击波从钻头尖端爆发！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凝固的胶体！
瑞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思维变得粘滞缓慢！
冲击波狠狠撞在男人胸膛！
足以冻结能量、凝固时间的静滞力场，在他胸前炸开一圈圈紫黑色的涟漪！
男人脚下的金属地面寸寸龟裂！
他的发丝向后狂舞，肌肉在恐怖的压迫力下绷紧如雕塑！
但他没有后退一步。
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按向那片凝固的空间！
手腕上的九芒星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银芒！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如同玻璃被重锤击破！
凝固的静滞力场在他掌心下蛛网般裂开！
“不可能！”
莫里斯体内的存在发出非人的尖啸，齿轮头颅疯狂旋转！
“凡躯岂能…对抗神之权柄？！”
男人踏前一步，脚下凝固的空间碎片西溅纷飞！
他顶着狂暴的静滞力场逆流而上！
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
“伪神的把戏。”
他的声音穿透力场的尖啸，冰冷如宇宙深寒。
莫里斯（或那存在）发出愤怒的咆哮，机械臂上的能量钻头功率全开！
暗紫色光柱瞬间粗壮数倍！
企图将男人彻底湮灭！
男人右手成拳，收于腰侧。
九芒星烙印的光芒顺着手臂流淌，在他拳锋凝聚成一点刺目的银星！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
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
一拳轰出！
轰隆——！！！
整个腔室如同被星舰主炮击中！
狂暴的银芒与暗紫能量对撞！
冲击波将瑞恩狠狠拍在肉壁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座由骸骨与齿轮堆砌的高塔，如同沙堡般从底部开始崩塌！
碎裂的骨头与金属零件暴雨般砸落！
银芒摧枯拉朽般撕碎了暗紫光柱！
余势不减，狠狠贯入莫里斯胸口的能量钻头！
砰！
钻头炸成漫天金属碎片！
莫里斯的机械臂寸寸断裂！
恐怖的拳力穿透他的躯体，在后背炸开一个脸盆大的空洞！
无数断裂的管线与齿轮碎片混合着黑血喷溅而出！
“呃…嘎…”齿轮头颅发出短路的噼啪声，中央的黑暗孔洞剧烈波动。
男人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沾满污血的右手五指如钩，狠狠***那旋转的青铜齿轮头颅！
“让我看看，”男人的声音如同深渊寒风，“你的主子藏了什么秘密。”
五指收拢！
咯嘣！
咔啦啦啦——！
精密复杂的青铜齿轮圣冕被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捏成一团扭曲的废铁！
无数细小的指针与齿轮碎片从指缝中迸射！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贪婪与冰冷逻辑的意志碎片，顺着男人的手臂狂暴涌入！
＞画面碎片：熔炉星球上亿万机械奴工被活体献祭，血肉融入流水线…＞星舰坟场中，新生的机械恶魔啃食着人类战舰的残骸…＞最深处：一个由星环与齿轮构成的巨大虚影在亚空间深处低语：“血肉终将腐朽…机械终将永恒…黄金之血…乃解锁最终进化的钥匙…钥匙？”
男人眼神一凛。
“轰！”
莫里斯残破的躯体在他手中炸成一团燃烧的金属与血肉残渣！
塔顶那颗搏动的稳定器结晶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闪烁、震颤！
一道道粗大的紫黑色闪电从结晶中迸射，抽打着西周肉壁！
整座腔室在崩溃！
肉壁大片剥落，露出后面锈蚀崩塌的金属结构！
“大人！
稳定器要爆炸了！”
瑞恩嘶吼，一块坠落的金属板擦着他头盔飞过！
男人纵身跃上崩塌的高塔残骸，如一道逆射的流星冲向塔顶！
他右手探出，抓向那颗疯狂搏动的结晶！
就在指尖触及结晶的刹那——结晶内部那个黑暗旋涡猛然扩张！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亿万齿轮轰鸣的意志轰然降临！
“找到…你了…黄金之血的…携带者…你的权柄…终将归于…万机之神！”
整个稳定器结晶瞬间转化为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一只由无数旋转齿轮构成的巨大眼睛虚影在黑暗中央睁开！
目光所及，现实开始扭曲、生锈、崩解！
“奥米茄！”
瑞恩发出濒死的哀嚎，仅仅是瞥见那眼睛虚影，他的视觉传感器就爆出火花，眼球如被烙铁灼烧！
男人瞳孔骤缩！
不是恐惧，而是被冒犯的暴怒！
“你也配？！”
他暴喝！
右手腕九芒星烙印爆发出撕裂虚空的银芒！
整只右手瞬间覆盖上一层流动的液态金属光辉，狠狠***那片纯粹的黑暗！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
刺耳的尖啸撕裂耳膜！
黑暗与银芒疯狂对撞湮灭！
“吼——！”
齿轮巨眼虚影发出痛苦与愤怒的咆哮！
它试图闭合，但那只流淌银辉的手死死撑开了黑暗！
男人手臂肌肉贲张，额角青筋暴起！
他五指在黑暗深处猛地一握！
砰啷！
仿佛亿万面玻璃同时破碎！
那颗由亚空间能量凝聚的稳定器结晶，连同内部的齿轮巨眼虚影，被他硬生生捏爆成漫天飞散的紫黑色晶尘！
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横扫而出！
整座腔室彻底崩塌！
金属穹顶如脆弱的蛋壳般碎裂！
无数吨金属残骸与肉质碎片暴雨般砸落！
瑞恩被冲击波掀飞，绝望地看着一块燃烧的巨型钢梁朝他当头砸下！
一道身影挡在他上方。
男人单手托住坠落的万吨钢梁！
双腿如钢柱般陷入崩裂的地面！
钢梁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炽热的金属边缘灼烤着他的皮肤，却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走！”
男人低吼，另一只手抓住瑞恩的胸甲，将他如同投石般掷向远处一条尚未完全崩塌的金属通道！
瑞恩在空中翻滚，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是：男人在崩塌的钢铁瀑布中傲然而立，单手擎天！
腕间九芒星烙印的银辉撕裂了弥漫的烟尘与紫黑色的亚空间残渣，如同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星辰。
他重重摔进通道，翻滚几圈后不顾一切地爬起来狂奔！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巨响与男人最后冰冷的话语，穿透层层阻隔，烙印在他灵魂深处：“告诉你的主教——旧日的余烬，回来了。”
当瑞恩连滚爬出最后一段扭曲的管道，扑倒在冰冷但正常的金属地面上时，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整座钢铁墓穴遗迹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连绵不断的殉爆中彻底解体！
炽热的金属洪流裹挟着紫黑色的亚空间能量喷向灰暗的天空！
他瘫在废墟边缘，贪婪地呼吸着没有腐臭的空气，劫后余生的泪水混着血污流下。
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紧急信标发射器。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低头看去——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暗紫色晶体碎片，不知何时嵌在了他的腰带上。
碎片深处，一缕微弱却精纯的暗金血液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
九芒星的印记，在血丝中若隐若现。
废墟深处，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在烟尘中缓缓睁开，望向灰霾笼罩的天空，那里，隐约有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金属轮廓在云层后缓缓移动。
齿轮烙印在腕间微微发烫，指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