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君家五年一度的"七星试炼"，凡年满十二岁的嫡系子弟必须参加。
君霄玖站在天枢台前，一袭白墨蓝衣，黑色长发用玉纹金簪松松挽起，右眼眸下一点泪痣更是衬得面容愈发清冷。
"听说阿玖少爷己经将《九转弒冰帝诀》练到了第五层？
""何止！
上月家主亲自测试，说他的灵力纯度堪比金丹初期！
""西位天才中，他定是魁首..."议论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君霄玖却恍若未闻。
三个月过去了，那个叫秋婉意的小姑娘总是不经意间闯入他的思绪。
他曾偷偷去药圃打听，却得知秋家因供药不足被降级，全家发配到边境矿区去了。
"天枢台，君霄玖！
"执法事长老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君霄玖轻吸一口气，足尖一点，如一片雪花般飘上三丈高的试炼台。
台中央立着一块通体漆黑的试剑石，据说是从天外天的陨铁中提炼而成。
"展示你的主修功法。
"监试的刑堂长老面无表情地说道。
君霄玖闭目凝神，右手缓缓抬起。
刹那间，演武场温度骤降，他掌心浮现出六棱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九转弒冰帝诀第六层！
"台下爆发出一阵惊呼。
刑堂长老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惊讶："年仅十岁就突破第六层，君家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人。
"君霄玖正要收功，忽然胸口一热——那半块玉佩毫无征兆地发烫起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演武场边缘，在一群负责端茶送水的婢女中，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秋婉意。
她比三个月前更加瘦削，原本圆润的脸蛋凹陷下去，粗布衣裳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最刺眼的是她手腕上那道尚未结痂的鞭痕。
君霄玖灵力一滞，冰晶"咔嚓"出现裂痕。
他强行稳住心神完成展示，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接下来的测试中，他机械地展现着各种功法，目光却不断飘向那个角落。
"魁首，君霄玖！
"当大长老宣布结果时，全场沸腾。
西位天才中另外三位——苍岚玥、潮月明、顾痴——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花岚玥，她比君霄玖年长两岁，却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
"阿玖。
"家主君临天罕见地露出笑容，"随我去拜见祖父。
"君霄玖低头称是，眼角余光看到管事嬷嬷正在呵斥秋婉意。
小姑娘端着沉重的茶盘踉跄了一下，热茶溅到君霄玥裙摆上。
"贱婢！
"嬷嬷反手一巴掌，秋婉意被打得跌坐在地，茶盏碎了一地。
君霄玖脚步一顿。
"怎么了？
"君临天皱眉。
"...无事。
"君霄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离开演武场后，君霄玖借口如厕，绕路去了下人居住的西偏院。
隔着老远就听到鞭子破空声和压抑的啜泣。
"还敢狡辩！
这瓶玉髓丹是你能有的东西？
说！
从哪偷的？
"管事嬷嬷的声音尖利刺耳。
"不是偷的...是、是别人送的..."秋婉意气若游丝。
君霄玖心头一震——那正是他三个月前给她的药！
"啪！
"又一鞭下去。
"撒谎！
这丹药连一般嫡系子弟都求不到，谁会送给你这种贱婢？
"君霄玖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入院门："我送的。
"院内霎时死寂。
管事嬷嬷举着鞭子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扑通"跪下："玖、玖少爷恕罪！
老奴不知...""退下。
"君霄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
待院中只剩他们二人，君霄玖快步走到秋婉意身前。
小姑娘蜷缩在地上，后背衣衫被鞭子抽裂，露出道道血痕。
最严重的一道从左肩贯穿到右腰，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之之..."他轻唤她的小名，手指颤抖着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触碰。
秋婉意缓缓抬头，肿胀的脸上那双杏眼依然清澈："玖玖...哥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慌忙想要爬起，"对不起...弄脏了您的衣服..."君霄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脱下外袍裹住秋婉意，将她打横抱起。
"别怕，我带你去疗伤。
"秋婉意在他怀中轻得像片羽毛。
走到无人处，她突然小声说："丹药...给娘亲吃了...她的咳疾好多了...谢谢玖玖哥哥..."君霄玖喉头发紧。
他早该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私藏丹药？
定是被人发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家...""爹爹采矿时遇到塌方...死了。
"秋婉意声音平静得可怕，"债主说父债女偿...把我卖到君家...娘亲病重...被送去慈孤院..."君霄玖脚步一顿。
修仙世家表面光鲜，背地里这种龌龊事数不胜数。
他祖父常说要"太上忘情"，可此刻胸中翻腾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回到自己的"靖雪轩"，君霄玖吩咐心腹小厮去取药，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秋婉意放在软榻上。
"忍着点。
"他蘸着灵药为她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秋婉意咬唇不语，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痛楚。
上完药，君霄玖又渡了些灵力给她，确保没有内伤。
"为什么...帮我？
"秋婉意怯生生地问。
君霄玖一时语塞。
为什么？
因为那天的惊鸿一瞥？
因为玉佩的奇异共鸣？
还是因为看到她就像看到被困在金丝笼中的自己？
"你的玉佩..."他转移话题，"还戴着吗？
"秋婉意从衣领里拉出那半块青玉。
几乎是同时，君霄玖的玉佩也开始发光。
两玉相映，一股奇异吸力突然产生，君霄玖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流向秋婉意。
"啊！
"秋婉意惊叫一声，玉佩变得滚烫。
更奇怪的是，她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君霄玖急忙扯开玉佩，灵力流动戛然而止。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少爷！
"小厮在门外轻唤，"家主派人来催三次了！
"君霄玖这才想起祖父还在等着。
他匆忙找出套干净衣裳给秋婉意："换上，我让人送你回去。
以后...小心些。
"秋婉意攥住他的袖子："玖玖哥哥...别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会连累你..."君霄玖心头一热，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
目送小厮带她离开，君霄玖站在原地良久，胸口玉佩余温未散。
当他赶到祖父的"相妄居"时，天色己晚。
君临天面色阴沉地等在门外："怎么这么久？
""孩儿...身体不适。
"君霄玖低头认错。
君临渊冷哼一声："进去吧，祖父有重要事情宣布。
"相妄居内，君家老祖君无相盘坐在玉床上，白发如雪，面容却如三十许人。
见君霄玖进来，他眼中精光一闪："阿玖，来。
"君霄玖恭敬跪坐在祖父面前。
君无相伸手按在他头顶，一股浩瀚灵力涌入经脉。
"不错，《九转弒冰帝诀》第六层己稳固。
"君无相满意地点头，"从今日起，你随我修习《无相仙途》。
"君临天浑身一震："父亲！
《无相仙途》不是要等到他筑基后..."君无相抬手打断："阿玖天赋异禀，十岁便触及无根之境，再练那些粗浅功法只会耽误他。
"君霄玖听得云里雾里，却敏锐地注意到祖父说"无根"二字时的微妙表情。
"阿玖，"君无相突然话锋一转，"今日你为何为一个小婢女出头？
"君霄玖后背一凉，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祖父常年闭关，怎么会知道这种小事？
"孙儿...见她可怜。
""可怜？
"君无相轻笑，"修仙之路，最忌动情。
今日你觉得她可怜，明日就会觉得她可爱，后日便会为她赴汤蹈火...最终道心尽毁。
"君霄玖伏地不语，脑海中却浮现秋婉意那双含泪的杏眼。
君无相长叹一声："罢了，少年心性。
记住，无根者方可不入棋局。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玉简，"《无相仙途》第一章，三日后我要考校。
"离开相妄居，君霄玖心乱如麻。
经过西偏院时，他鬼使神差地绕到仆役住处，隔着窗棂看到秋婉意正对着铜镜艰难地给自己后背擦药。
月光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那道狰狞的鞭痕己经结痂，却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
君霄玖胸口发闷，悄悄放下一瓶"玉肌膏"转身离去。
回到靖雪轩时，君霄玖展开《无相仙途》玉简，开篇第一句就让他如遭雷击："仙道无情，妄上忘情。
无面无相，不许轮回。
"窗外，一弯残月隐入云层。
君霄玖摩挲着胸前的半块玉佩，第一次对君家传承千年的道统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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