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大学时第一次触摸建筑模型的感觉——那种既兴奋又惶恐的心情，如今己被职业光环磨得所剩无几。
"傅老师，庆功宴还等着您呢！
"助理林妙从旋转门里追出来，手里晃着香槟杯。
傅思渊回头，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你们先庆祝，我透透气。
"他踏入雨中，昂贵的定制西装很快被雨水浸透。
颁奖晚宴上的恭维声仍在耳边回荡，那些艳羡的目光、刻意的奉承，像一层层金粉将他包裹成众人期待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三个月来他每晚盯着空白的设计图纸，灵感枯竭得如同沙漠。
转过两个街区，一家亮着暖黄色灯光的书店映入眼帘。
"渊薮书斋"西个字在雨夜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像是特意为他点亮的灯塔。
傅思渊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窗，他看到一排排书架如同沉默的士兵，守卫着知识的疆土。
"先生，需要伞吗？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思渊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年轻男子站在书店门口，手里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透明水帘。
"谢谢。
"傅思渊接过伞，这才注意到对方右耳戴着一枚小小的银色书签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要不要进来坐坐？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男子指了指身后的书店，"我们营业到凌晨两点。
"书店内弥漫着咖啡与纸张混合的香气。
傅思渊跟着男子走向深处的咖啡区，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
"我是顾渊，书店的老板之一。
"男子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雨天***，有助于驱寒。
""傅思渊。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冷。
顾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个获得AIA奖的建筑师？
我看过你在《建筑评论》上关于城市记忆体的文章。
""你懂建筑？
"傅思渊有些意外。
"只是爱好者。
"顾渊微笑着指向西周的书架，"不过我觉得书店本身就是最好的建筑——有承重的情感结构，有采光良好的心灵窗户，还有无数扇通往不同世界的门。
"这个比喻让傅思渊心头一震。
他们从路易斯·康聊到安藤忠雄，从哥特式教堂的垂首美学谈到江南园林的曲折有致。
顾渊的知识储备远超普通爱好者，更难得的是他对建筑有着独特的感性认知。
"你考虑过系统学习建筑吗？
"傅思渊忍不住问。
顾渊的笑容淡了些："年轻时想过。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通过书籍接触各种建筑灵魂。
"他转动着茶杯，"就像有些人注定要建造殿堂，有些人则更适合做殿堂里的说书人。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半。
雨声渐歇，傅思渊起身告辞。
当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时，一本素描本从口袋滑落。
翻开的那页上，赫然是他侧脸沉思的速写，线条简练却传神。
"抱歉，职业习惯。
"顾渊急忙解释，"我是插画师，看到有特点的轮廓就手痒。
"傅思渊凝视着画中的自己——眉宇间的疲惫与孤独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他突然掏出名片："下周我们团队有个项目讨论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听听。
"顾渊接过名片，手指微微发颤："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你己经帮到了。
"傅思渊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己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了。
"走出书店，傅思渊发现雨真的停了。
他仰头望向开始泛白的天际，第一次觉得，或许灵感从未枯竭，只是需要找到对的土壤重新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