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楼道里的少年
动不动就打不开了,封芮青也没时间去修理。
她脱掉外套和鞋子,光着脚走在客厅的地砖上,还没到供暖的时候,但是屋子里己经很凉了,封芮青打开小太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瓶盖“咕咚咕咚”仰脖喝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进她的胃里,冻得她一激灵,但是工作完了喝瓶啤酒却是她的老习惯了,干完活不喝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她瘫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发着呆,那条缝儿好像又变长了似的。
封芮青放空着自己,把工作上的劳累一点一点的释放出去。
忽然楼下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的声音,封芮青没有理会只是皱了皱眉。
继续瘫倒着。
老房子就这样,隔音特别差,谁家老口子吵架,孩子哭闹,电视声儿大点儿,楼上楼下听的一清二楚。
可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听着不像是吵架,倒像是有人在楼梯间里折腾着什么.....封芮青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嘶.....”一声压得极低的抽气声。
封芮青拉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封芮青走下楼,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正蜷缩在楼梯拐角,怀里抱着个书包,校服袖子蹭破了一个口子。
孙家胜家门口....一个没见过的男孩儿....看来他就是时浔了。
男孩儿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下楼,他看到封芮青跟受了惊的猫似的,往楼道的墙角后缩了缩。
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上。
他的脸色白的吓人,嘴唇被冻得发紫。
“你搁这儿干啥呢?”
封芮青抱着胳膊问。
男孩儿低着头没吱声,被冻的发红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书包背带。
封芮青这才注意到这种天气他只穿了一身秋季校服,校服的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
脚上的运动鞋己经旧的不成样子。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的气温可是零下八度了。
“跟我来吧。”
封芮青转身准备往楼下走。
男孩儿猛地抬头,黑漆漆地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咋滴,我还能把你卖了啊?
都是邻居还让我请你进去啊?”
封芮青不耐烦地挑了下眉,“你看你都冻成什么奶奶样了,还搁这跟我犟呢?”
男孩儿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封芮青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摸到的全是骨头,太瘦了,都硌手。
“大小伙子,怎么跟个纸糊的似的。”
封芮青嘟囔着,连拖带拽地把人弄进了家里,反手关上门。
屋里比楼道里不知暖和了几倍,男孩儿站在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不敢动,就跟外面的流浪狗一样,误闯了别人的领地,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封芮青看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鞋脱了,穿那双黑色的拖鞋,你要是敢穿着鞋进来把地上弄得都是泥,小心我抽你。”
男孩儿听到后赶紧弯腰解鞋带,手指头却被冻得不听使唤,半天也没解开,封芮青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咔咔”两下给解开了。
“去,沙发上坐着。”
她指了指沙发的位置,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半锅酸菜炖五花肉,封芮青端出来放到燃气灶上面加热。
趁着菜加热的时候,封芮青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新毛巾,又找了件自己的旧毛衣。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还跟个雕塑似的杵在那儿,连地方都没挪。
“让你坐没听见啊?”
封芮青把毛巾扔给他,“擦擦,身上都脏什么样儿了。”
男孩儿这次慢吞吞地坐在沙发上,但只是仅仅挨个边儿,好像怕把沙发弄脏了一样,他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
封芮青把毛衣扔给他,“换上,你校服都湿透了。”
男孩儿捏着毛衣,没动弹。
“咋滴,嫌是女款啊?
我也没有男款的啊,爱穿***,冻死拉倒。”
锅里的酸菜开始冒泡,香味儿飘得满屋都是。
封芮青跑到厨房把菜盛出来,又拿了几个馒头端着回到客厅。
男孩儿己经换上了毛衣,毛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跟套了个麻袋似的。
“过来吃饭。”
封芮青将饭菜放在茶几上说道。
男孩儿盯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酸菜五花肉,喉结动了动,但却没有伸手。
“吃不惯?
先将就点儿吧,我没别的菜了。”
男孩儿没吱声。
“你不是怕我给你下毒吧?”
封芮青气笑了,自己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看,没死吧?
没毒放心了吧。”
男孩儿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封芮青看见他的行为真是被气的不行,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是笑了....男孩儿先是小口抿了一口汤,然后越喝越快,最后脑袋几乎埋进了碗里。
封芮青看着他后脑勺支棱的那几朵呆毛,突然又觉得特别的好笑。
孩子人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
“叫啥名儿?”
封芮青明知故问。
“时洵”男孩儿声音很低,带着点儿南方口音,说出的话跟糯米糍粑似的软乎,跟他那张冷脸却是一点都不搭。
“多大了?”
“十八。”
十八?
长得可真小跟没开咋似的。
“高三袄?”
“嗯。”
一问一答,跟审讯似的,封芮青也不在意,又去厨房盛了一碗回来。
“放学了怎么没回家?
孙家胜为啥不让你进屋?”
时洵听到问题后,手顿了一下,汤勺碰在碗边,发出“叮”地一声轻响。
“........是我没带钥匙。”
他沉默了半会儿最后说道。
封芮青嗤笑了一声,明显不信,但也没有追问,她太清楚这楼里那些八卦烂事儿了——后爹后妈,拖油瓶,没完没了的争吵。
“以后没地儿去就敲敲我家的门,没人你就去你家对门的李奶奶家,她人很好。”
封芮青说完站来伸了个懒腰,“五楼左手边记住了?”
时浔猛然抬头,黑黢黢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像是确认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一样。
封芮青己经转身往卧室走了,摆摆手:“吃完把碗刷了,沙发下面有备用被子,自己铺,我太困了睡觉去了。”
她走进房间关上门,听见外头传来轻轻的,几乎不可闻的一声‘谢谢’。
封芮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外头传来小心翼翼地洗碗声,然后是窸窸窣窣铺被子的动静。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妈的,管这闲事儿干嘛....”她嘟囔着,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