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夜里的最后一封信

>>> 戳我直接看全本<<<<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阿米尔手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站在卧室中央,指尖还残留着抽屉木框的毛刺感——玛丽亚姆总说要找时间打磨这老家具,却再没机会了。

他重新蹲下身,膝盖压到地板上一块凸起的木屑,钝痛让他清醒些。

抽屉最深处的《波斯诗集》硬壳封面沾着薄灰,他用袖口擦了擦,封皮内侧突然滑出个泛黄的信封。

阿米尔的呼吸在胸腔里卡住,那是玛丽亚姆的字迹,每一笔都像她调试代码时的专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交给阿米尔。

"信纸边缘卷着细毛,是被反复折叠过的痕迹。

他的拇指在"阿米尔"三个字上摩挲,指腹触到墨迹凸起的纹路,像在触摸她的指纹。

展开的瞬间,楼下卖烤饼的老汉吆喝声突然变得很遥远,只有血液在耳中轰鸣。

"亲爱的阿米尔,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第一行字就让他眼眶发烫。

玛丽亚姆总说他像块顽固的花岗岩,可此刻这块石头正被这些字慢慢泡软。

他蹲得太久,腿有些麻,便顺着床沿坐下,让信纸贴在胸口缓了两秒——那里还留着早上扎赫拉用蜡笔画的太阳,被他小心别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下。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己经不在了。

"钢笔水在"我们"下面洇开个小墨点,像滴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阿米尔想起三天前凌晨,玛丽亚姆突然从他臂弯里翻身坐起,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代码。

他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她摸着他左眉的疤痕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你得替我把该做的做完。

"当时他只当是她又在为"鸢尾计划"焦虑,现在才懂那是预兆。

"请带着扎赫拉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扎赫拉的名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他心脏最软的地方。

他摸向口袋里那只小鞋,鞋面的蕾丝边被海水泡得发硬——不,不是海水,是导弹爆炸时喷溅的玻璃渣割破了客厅窗户,扎赫拉的小鞋就落在碎玻璃堆里。

他当时疯了一样扒拉瓦砾,只找到这只鞋,和玛丽亚姆戴了十年的银婚戒。

"我在鸢尾计划里留下了一些东西,也许能帮你找到真相。

"最后一行字被重重画了道下划线,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阿米尔把信纸贴在脸上,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是玛丽亚姆总用的信纸喷雾,她总说这样写代码时脑子更清醒。

现在这香气裹着墨香,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鸢尾花味,让他喉头发紧。

他把信折好塞进衬衫内袋,那里贴着扎赫拉的画和玛丽亚姆的戒指。

起身时,床脚磕到书桌,笔记本电脑"咔嗒"一声亮了屏幕。

那是他们共同用了五年的工作本,键盘缝隙里还卡着扎赫拉去年撒的彩色糖粒。

输入密码时,他的手指第一次发抖。

"Zahra2018"——扎赫拉的出生年份,玛丽亚姆坚持设成这个,说"工作再重要,也不如女儿的生日"。

登录界面弹出时,桌面背景还是扎赫拉三岁生日照,她举着奶油蛋糕,鼻尖沾着草莓酱,眼睛弯成两轮小月亮。

阿米尔点开"鸢尾计划"文件夹,进度条卡在93%不动了。

他记得三天前玛丽亚姆说过"要给数据加层保险",当时他还笑她小题大做。

现在他右键点击属性,发现隐藏了一个加密分区,容量正好是玛丽亚姆新写的代码量。

他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个金属U盘,那是他们研发无人机时用的专用解密器。

插入接口的瞬间,电脑发出轻微的嗡鸣。

阿米尔闭了闭眼睛,想起去年冬天,他们窝在客厅地毯上调试图像识别算法,扎赫拉在旁边玩积木,把"识别率98%"听成"吃葡萄",举着玩具葡萄往他嘴里塞。

算法启动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的掌心全是汗。

屏幕闪过一串乱码,接着跳出段模糊的视频。

画面里是间仓库,铁架上堆着带编号的木箱,镜头扫过箱侧的"LT-03A"标记——和他在导弹碎片上看到的编码一模一样。

戴面罩的男人突然闯入画面,用英文低声说:"LarkTech向中东输送的武器,最终流向不明组织......"他的声音被电流声割裂,"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请继续追查。

"最后一秒,画面里闪过个熟悉的鹰徽——和纳西尔肩章上的一模一样。

电脑"叮"的一声自动关机,阿米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他扯松领口,窗外的月光己经移到了书桌角。

楼下传来哈桑的咳嗽声,老人大概又在摸黑找药了。

他打开衣柜,挑了件玛丽亚姆常说"有机械油味"的旧外套,把平板电脑和备用电池塞进去。

扎赫拉的照片必须贴身,他解下皮带,把照片夹在皮带扣内侧——这样就算被搜身,也不容易被发现。

"阿米尔?

"哈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你在收拾东西?

"阿米尔把最后一件衬衫卷紧,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渗进地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正在扩大的伤疤。

他走到客厅,哈桑正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膝盖上的旧围巾滑到地上——那是玛丽亚姆用第一次工资买的手工羊毛围巾,靛蓝色,织着小鸢尾花。

"我需要联系那个土耳其的走私贩子。

"阿米尔蹲下来帮哈桑捡围巾,指尖触到围巾上磨损的毛球,"就是你上次说的,能带人过边境的。

"哈桑的手在他头顶停顿了两秒,像从前摸扎赫拉的脑袋那样。

"孩子,"老人的指节因为风湿肿得像小核桃,"那不是条好路。

""留在德黑兰更糟。

"阿米尔把围巾重新给哈桑围好,闻到上面熟悉的烟草味——哈桑总在阳台抽烟,玛丽亚姆说那是"老邻居的安全信号"。

现在这味道却让他鼻子发酸,"纳西尔今天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具尸体。

"哈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像张弓。

阿米尔想去扶,却被老人推开。

"我明天去找穆斯塔法,"哈桑抹了抹嘴角,"他侄子在伊斯坦布尔跑货,或许能......"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扎赫拉的小鞋,你带着呢?

"阿米尔摸了摸口袋,小鞋的蕾丝边蹭着指腹。

"带着。

""那就好。

"哈桑的手慢慢抚过他左眉的疤痕,"你妈妈说过,卡迪尔家的男人,认准的路就会走到底。

"他突然笑了,皱纹里嵌着月光,"只是......路上小心,别让玛丽亚姆在天上担心。

"凌晨三点,阿米尔站在废墟前。

曾经的客厅现在只剩半面墙,碎石堆里露出半截儿童画——扎赫拉画的"爸爸的无人机",机翼上歪歪扭扭写着"AMIR"。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画里的太阳,颜色己经被雨水晕开。

裤袋里的玻璃片硌着大腿,那是从窗台上捡的,玛丽亚姆亲手镶嵌的鸢尾花纹样。

当时她举着玻璃胶说:"这样阳光照进来,房间里就有彩虹了。

"现在玻璃片缺了个角,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扎赫拉眼睛的颜色。

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越来越近。

阿米尔把玻璃片贴在唇边,吻了吻那个缺口——就像每天早上吻扎赫拉的额头那样。

他转身走向巷口,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在碎石上拖出条蜿蜒的线。

哈桑说穆斯塔法的侄子会在边境等他,带着伪造的证件和船票。

阿米尔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是土耳其的难民营,还是希腊的海浪,或者更危险的东西。

但他知道,口袋里的信在发烫,玻璃片在发烫,扎赫拉的小鞋在发烫——这些温度足够支撑他走到世界尽头。

飞机的轰鸣声更近了,他加快脚步。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和废墟里那幅儿童画重叠在一起。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鸢尾花香,像极了玛丽亚姆调试代码时,偶尔哼的那首波斯民谣。

他摸了***口的信,又摸了摸皮带扣里的照片。

前方的路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