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由无数噪音碎片构成的阴影怪物,在这纯粹声浪的冲击下剧烈地扭曲、沸腾,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墨块,边缘溃散,整个形体都变得稀薄、不稳定起来。
“跑!”
女人嘶哑的喊声穿透了噪音的屏障,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何寂僵硬的神经。
她根本不等他反应,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猛地将他从紧贴的湿滑墙面上扯开,拖着他一头撞向巷子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
何寂踉跄着,几乎是被拽着往前冲。
冰冷的雨水糊在脸上,脚下是滑腻的积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摔倒。
恐惧让他喉咙发紧,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想回头看看那怪物怎么样了,脖子却僵硬得如同生了锈。
“别回头!
看脚下!”
女人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急促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避开所有影子!
贴着墙根亮的地方走!
别踩深色的积水!”
她的指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何寂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死死盯住脚下被惨白月光勉强照亮的一小片区域。
哪里是干燥些的砖石路面?
哪里是颜色浅淡、水光反射着月色的薄薄水洼?
而哪些又是颜色深黑、仿佛深不见底的积水坑,或者紧贴着墙根、被屋檐或杂物投下的浓重阴影?
他猛地一个趔趄,硬生生把己经要踏进一团浓墨般阴影的左脚拔了回来,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女人手臂猛地发力,像铁钳一样稳住了他,继续拖着他往前冲。
“它靠声音和阴影追踪!
别出声!”
女人再次低吼,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清晰。
就在此刻,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噪音碎片疯狂搅动的“滋啦”声,再次顽强地响了起来!
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混乱,充满了被激怒的狂暴!
何寂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它恢复过来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形噪音污染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那东西在追!
“左拐!
快!”
女人猛地一拽何寂的手臂,力量大得几乎要将他胳膊扯脱臼。
前方巷子右侧出现了一个堆满腐烂木箱和废弃杂物的凹陷死角,投下大片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左侧,是一条更窄、更幽深的岔巷入口,巷口上方一块歪斜的破旧铁皮雨棚,勉强遮挡了一部分雨水,在下方形成一条相对干燥、月光也能照到一点的狭窄通道。
没有半分犹豫,何寂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着,一头扎进了左边的窄巷。
巷子窄得仅容一人半通过,两侧墙壁仿佛要挤压过来,上面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暗沉的污渍。
雨水顺着破损的雨棚边缘滴落,敲打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后的噪音追得更近了!
那令人作呕的“滋啦”声仿佛就在脑后响起,带着一种粘稠的、迫不及待的恶意。
“前面!
那个铁门!”
女人急促地喘息着,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强撑的紧绷。
她指着窄巷前方十几米处,一个凹陷在墙壁里的、仅容一人弯腰钻入的洞口。
洞口上方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块锈迹斑斑、字迹模糊的铁皮牌子,依稀能辨认出“配电箱”几个字。
洞口下方是一扇几乎被铁锈蚀穿的、半掩着的厚重铁门,门缝里透出令人心悸的、更深的黑暗。
那是唯一的希望。
何寂咬紧牙关,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灼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锈蚀的铁门冲去。
身后的“滋啦”噪音己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混杂着铁锈和电子元件烧焦般的怪异腥气。
女人速度更快一步,率先冲到铁门前,侧身挤进门缝,同时用肩膀猛地撞向那沉重的铁门内侧,试图将它彻底顶开。
“快进来!”
她嘶声喊道,声音在窄巷里激起短暂的回音。
何寂几乎是扑过去的,手脚并用地想要钻进那道狭窄的门缝。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锈蚀门框的瞬间——身后那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噪音”压迫感,猛地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