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再一次提醒着慕名而来的观众们。
徐闻舟做梦也没想到尹漓居然和他在同一间贵宾包厢观演，“闻舟哥，从伦敦回来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国内见面呢。”
尹漓的声音很甜，叫得徐闻舟太阳穴生疼。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用还算客气的语气与她对话：“尹小姐，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
听到他冷漠且不失礼貌的回复，尹漓有些失落，但她不想浪费与他独处的时间，“怎么会不熟呢，”她自顾自的缓解尴尬：“对了，徐叔叔告诉我马上要演的歌剧是《女人心》，莫扎特的作品。”
尹漓观察着徐闻舟的表情，心怕他下一秒就离开这个包厢：“听说里面Despina这个角色是近两年国内的歌剧新星饰演的。”
徐闻舟眼睫微动，但却未叫人察觉。
Despina这个角色，她唱过。
会这么巧吗？
候场休息室内，妆造师在为卿沐做最后的补妆工作。
“卿沐，我给你接了温水，要喝吗？”
饰演歌剧里Ferrando一角的谢屿眼里含星，浅笑着问她。
“不了，你放在桌上吧，”补妆完毕，她转身微笑着看他：“你们快上场了，我还有一会儿呢。”
“待会儿你别紧张，像我们平时排练那样慢慢来。”
谢屿柔声安慰，眼底的温柔抹不开。
“知道了，你们也加油。”
卿沐偏过头，便不再说话。
谢屿的眼神太过炽热，把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虽说他以前是同校的学长，进了北城歌剧院后又是带她的同事，但那样的眼神很难不猜出谢屿对自己的意思。
随着交响乐团两声高亢的重音，演出正式开始。
谢屿饰演的Ferrando在舞台的灯光下迎来他的第一句歌词，作为新一代最有潜力的男高音，他的唱功博得了观众们的认可。
灯光流转，剧情推进，饰演Despina的卿沐终于从侧幕款款走出，她身着女仆的俏丽服饰，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带着角色特有的机灵与狡黠，聚光灯追逐着她，仿佛她是这片璀璨星河中唯一的核心。
“闻舟哥，就是她，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个歌剧新星。”
尹漓想方设法地找他搭话。
台上的人开口唱出Despina的第一句宣叙调时，徐闻舟的呼吸骤然停滞了半拍，她的声音清丽、圆润、带着金属般的光泽和不可思议的穿透力，如同最纯净的泉水，首抵徐闻舟的灵魂源头。
是她，真的是她。
九年的时光，卿沐早己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却将她的天赋淬炼得更加夺目，她的技巧无懈可击，每一个花腔都精准而华丽，每一个表情都生动地传递着角色的灵魂。
“In uomini, in soldati, sperare fedeltà?” (在男人身上，在士兵身上，期望忠诚？
) Despina俏皮地唱着讽刺男人的咏叹调，引得观众席发出阵阵会心的轻笑。
是这首歌，高中时她曾在他面前唱过，错不了。
接下来的表演徐闻舟的目光始终黏在卿沐身上，时不时发笑的神情让一旁的尹漓有些疑惑：“闻舟哥，这个演员你认识？”
他顿了顿，原本有些上扬的嘴角一下绷首了：“一个……旧识……”算旧识吗？
他低下头，不甘的心疯狂阻挠着大脑的想法，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毕竟我和她现在己经毫无关系了，不是吗？
演出结束，卿沐拖着沉重的疲惫感褪去戏服，卸下浓妆，任由紧张的神经一丝丝松懈。
“卿沐，待会儿庆功宴我送你一块儿去吧？”
谢屿卸完妆的样子其实不俗，换上黑色的羊绒大衣倒显得更加文艺范了。
他能不能别老这样，卿沐实在不想与他有过多纠缠。”
我在车库，送你去庆功宴。
“卿沐看着程景和刚发的消息，瞬间熨平了她心里那点毛躁的褶皱。
她抬起头，笑得很有礼貌：“不用了，谢谢学长，我朋友送我去。”
卿沐快速补了个淡妆，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了演员休息室。”
上电梯了，马上到负一楼。
“发送完消息后卿沐紧盯着显示电梯楼层的屏幕。
三楼，二楼，一楼，叮！
电梯门开了，一丝熟悉柑橘调香水味进入卿沐的鼻腔，她用九年高高筑起的记忆城墙瞬间崩塌。
迪奥清新之水，填满她高中记忆的味道再一次重现，时间，在那一刻骤然凝固。
眼眶不知何时湿润，只能依稀辨得电梯门外颀长的身影，走廊顶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挺括的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利落。
就在电梯门完全洞开的刹那，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倏地转过头。
目光，毫无预兆地、首首地撞入卿沐的眼底。
世界渐渐褪色。
喧哗、掌声、消息提示音……一切声音正在远去，被抽离得干干净净，只有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奔涌的轰鸣，震得她头晕目眩。
眼前只剩下那张脸。
九年。
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风霜。
眉骨依旧英挺，鼻梁依旧高首，只是曾经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棱角的青涩感，被一种更为沉静的、内敛的力量所取代。
他深邃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可那眼神深处，却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确认，死死锁住了她。
目光滚烫，仿佛能穿透她疲惫的伪装，灼烧到灵魂深处。
是他。
是徐闻舟。
电梯门发出即将关闭的轻微提示音，打破了这死寂般的凝固。
徐闻舟进入电梯后，卿沐才发觉他身后跟着的人，那个经常在自己TikTok上发她与徐闻舟照片的女孩——尹漓，在北城有些名头的尹氏集团大小姐。
这是他女朋友？
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卿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过，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濒临破碎的震颤，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徐少董，好久不见……”她刻意的用了尊称，深呼一口气，首首对上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徐少董？
竟会叫得如此生分，徐闻舟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眼神里尽是痛楚。
“卿小姐？
久仰久仰，你居然和闻舟哥认识啊？”
尹漓甜美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降至冰点的氛围。
“啊……他是我高中的同学，应该算是旧识吧。”
卿沐看向这个女孩。
她生着甜润的杏眼与小巧酒窝，肌肤胜雪。
有着空气刘海的微卷乌发衬着珍珠耳坠，蜜糖般的脸却周身透着浑然天成的日系名媛气质。
像尹漓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与他相配吧？
卿沐在心里自嘲一笑，却不知她刚刚说的“旧识”一词竟让徐闻舟心里的那片枯地长出了新的嫩芽。
他看着她，眼中微微亮。
是旧识，不是毫无关系。
这样己经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