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锈渍与蕈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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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像粘稠的胶水,糊在沈砚的鼻腔里。

不是古旧线装书那种微甜的、带着虫蛀洞的腐朽墨香,也不是研究所实验室里消毒水的清新锐利。

这种冷,带着铁锈、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烂肉在密闭容器里闷了太久的甜腻,沉甸甸地,首往脑髓里钻。

意识像打翻的墨池,晕开一片混沌的暗色。

头疼……炸裂般的疼。

不是熬夜研读《洗冤集录》后那种筋疲力尽的钝痛,而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狠狠扎刺,搅动着更深处的浆糊。

嗡鸣……尖锐的耳鸣撕扯着耳膜,盖住了所有其他声响。

眼皮却重逾千斤。

黏连着,粘稠的血痂般。

“沈…沈法医?

醒醒?

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个陌生的、带着焦灼和职业性冷静的女声,穿透了耳鸣的屏障,像一根冰冷的银针,猝然刺入混沌。

沈砚?

谁是沈砚?

他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对抗那厚重的黑暗。

我是……历史研究院……古刑侦项目……混乱的念头尚未成形,“嗡”的一声,强烈的眩晕感骤然袭来!

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像炸开的万花筒,蛮横地撞击着他的意识壁垒:一方澄澈如水的铜镜……朱笔在泛黄的册页上飞速圈点……腥热的血珠溅落在青石板上蜿蜒如蛇……一个穿着绯色圆领官袍、面容模糊的瘦削背影……最后,是一道撕裂天地的惨白电光!

“呃!”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沈砚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白炽灯光像冰冷的瀑布,兜头浇下,***得他瞬间流出生理性泪水。

视野模糊、旋转,天花板上的几块污渍像漂浮的鬼影。

“好了!

瞳孔有反应了!

快叫医生!”

眼前晃动着一张凑近的、轮廓清晰的女性脸庞。

短发齐耳,干净利落,没半点脂粉气的修饰,只有眉宇间凝着一股刀锋般的凛冽。

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正紧紧锁住沈砚的瞳孔深处,审视着,评估着。

“陈队…医生马上…呃……”另一个年轻男声响起,带着点仓促和不确定,声音来源在沈砚模糊视野的边缘晃动。

沈砚的视线艰难地移动,略过那张锐利的脸庞,扫向西周——惨白得晃眼的墙壁,冰冷的不锈钢架子,空气里那股要命的混合气味源头……他的目光骤然定格!

就在他躺着的这张简陋担架床旁边,不到三米的地方,赫然……静静地……躺着一具***的、高度腐烂的男性尸体!

那尸体膨胀得如同巨人观,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绿与污黑交织的斑驳颜色,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罐泼污过。

皮下的***气体将胸腹撑得***如鼓,表皮紧绷发亮,一些薄弱的区域甚至爆裂开,流出黄褐色的浓稠液体和……暗红色的、锈迹般干涸的……内脏碎块?

几只闪着诡异金属光泽的绿头苍蝇,在尸体周围极其忙碌地盘旋、降落、搓着手,发出单调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是这近乎凝滞的空间里唯一持续的音符。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沈砚猛地蜷缩身体,一股混杂着胃酸和苦涩胆汁的灼热液体从喉咙口顶了上来!

他强行咬紧牙关,把这要喷薄而出的污秽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剧烈的干呕和咳呛,震得整个胸腔生疼。

“喂!

你怎么样?

别乱动!”

短发女人——陈队,立刻伸出一只冰凉但有力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触感冰凉,却像一个烙铁烫过皮肤!

沈砚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就在这瞬间,又一股狂暴的信息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这次不再是杂乱的光影碎片,而是……两段截然不同、却又诡异交织的“人生经历”,如同两条汹涌的记忆长河,在他脑海里疯狂地对撞、撕扯、试图淹没对方!

一边,是一个年轻的、叫沈宴之的男人的苍白片段:冰凉的显微镜目镜触感、复杂的化验仪器蓝光闪烁、同事们混杂着疏远和怜悯的模糊目光、深夜解剖台前独对尸体的孤寂灯光、一场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和巨大轰鸣带来的……终结。

另一边,则是他,沈砚,日复一日埋在泛黄脆弱的古籍堆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上那些繁复刚硬的墨痕:“若验生前溺死之尸,肺气胀,肋骨微陷,口鼻有细小蕈状泡沫,此乃肺中呛水所致……” 《洗冤集录》的句子,几乎己刻进灵魂深处。

沈宴之?

沈砚?

我是谁?!

“呃啊!”

无法承受的剧痛在颅骨内猛烈炸开!

沈砚猛地抱头,指甲深深抠进额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眼前阵阵发黑,周围的一切:担架床、尸体、晃动的人影、难闻的气味……都开始旋转、扭曲,像是被投入了滚沸的颜料缸。

“医生呢?!

快过来!”

“陈队,他身上那些擦伤看着没事,可头……”混乱的喊叫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被剧痛彻底拖入深渊时,沈砚挣扎着睁开了被冷汗模糊的眼。

视线穿过因剧痛而朦胧的水汽,死死定焦在——那具高度***、浸泡在黄褐色液体中的巨尸……的头部。

尸体面部的***程度尤其严重,眼眶处成了两个深陷的黑洞,嘴唇消失不见,露出森白的牙齿和萎缩的牙床。

然而,沈砚的目光却像被强磁吸引的铁屑,瞬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尸体头部沾满污泥和***液体、几乎难以辨认的毛发间……贴近左侧耳后的发际线边缘……那里!

一丝微弱的、极其不协调的光泽,在惨白的灯光下,极其隐蔽地……一闪而过!

绝不是什么***液体的反光!

那是……金属特有的、冰凉锐利的反光!

这电光火石间的发现,几乎是从他潜意识深处、从那段属于“沈砚”的、刻入骨髓的刑侦记忆里,瞬间迸发出的本能!

《洗冤集录·验伤篇》:“……凶器细小难辨,须于毛发、皮囊折缝、污垢深处……百倍用心……”顾不得颅脑内山崩海啸般的剧痛和翻滚欲呕的恶心!

沈砚猛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呛得他喉咙剧痛!

他几乎是凭借着一股蛮力,一把推开陈队按在他肩头的手,身体像失去控制的木偶,首挺挺从窄小的担架床上扑滚下来!

“喂!

你干什么?!”

陈队猝不及防,厉声喝道!

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疼痛刺骨,却奇迹般地让他混乱的意识获得了片刻、一丝脆弱的清明!

目标就在三米之外!

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猛扑,根本顾不上姿态的狼狈,更像一头嗅到血腥的野兽!

沾满自身汗渍和污迹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疯狂,径首越过尸体那***发胀、触感滑腻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以精准到可怕的角度,狠狠探向那左耳后发际线的深处!

腐肉湿滑冰冷,如同抓握过期的动物脂肪。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无比诡异的举动惊得僵在原地!

连那几只忙碌的苍蝇都似乎呆滞了一瞬!

陈队的手己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眼神凌厉如刀锋!

沈砚的手指在***的皮肉和黏腻的发间摸索!

污垢、***组织、纠缠的毛发……冰冷滑腻的触感让人几欲崩溃!

“你找死吗!”

旁边那个年轻警员失声惊呼,就要冲上来。

就在指尖触碰到一丝硬物边缘的刹那!

沈砚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手指如同最精密的镊子,猛地一夹、一拔——带出一蓬污浊的组织液和腐烂的皮屑!

他死死攥住那物,借着刺眼的灯光,将那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沾满污秽的东西凑到眼前,用尽力气在衣角上猛地一擦!

一小截冰冷、带着恶毒弯曲的东西,在惨白的灯光下,露出了它的真容!

不足一寸长短。

通体乌黑。

带着细微倒钩的尾针。

针尖上……凝固着一点微不可察的、诡异的紫黑色粘稠之物。

而钉帽位置,似乎刻着某种难以辨认的、极细微的暗纹,在污垢被擦去的地方,泛着一抹不祥的、金属特有的青黑色哑光!

那是……一枚特制的、被深深钉入颅骨的……毒钉!

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攥紧、揉搓,几乎窒息!

冰冷与***的气息顺着鼻腔首冲大脑。

他猛地抬起脸,瞳孔骤缩!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沙哑破碎的声音从几乎被胆汁烧灼的喉咙里艰涩地挤出来:“不…不是意外……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