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像根金线,从柴房朽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正落在林川微蜷的手背上。
他蹲在干草堆前,指节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发僵,却连动都不敢动,眼前少女的衣襟刚解开半寸,层层叠叠的粗布便从领口滑出来,在晨光里泛着陈旧的米白色。
"原来是个姑娘......"林川喉结动了动,指尖悬在半空没敢继续。
他昨天背她回来时只当是个受伤的少年,毕竟玄清书院的学子大多束发着青衫,谁能想到这副清瘦模样下裹着的是女儿身?
布巾边缘渗出的血渍已经结痂,暗红像朵开败的花,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昨夜摸到的"灵气乱成麻",姑娘家为掩身形强行压制血脉,灵气能不乱么?
"嘶。"他轻轻抽回手,起身去灶边舀了碗温水。
木勺碰在陶碗上叮当作响,他盯着水面晃碎的倒影,突然想起苏晚晴总束得老高的发冠。
那丫头平时走路都含着肩,原来是怕露出身形;昨日书院传她与外门弟子比剑,对方说她"身法阴柔",她当场甩了人家三记剑花,现在想来,哪是阴柔,分明是女子天生的柔韧。
"叮——"
系统提示音冷不丁在识海里炸响,惊得林川手一抖,半碗水泼在青布裤腿上。
他慌忙抹了把脸,就听见系统机械的声音:"检测到目标体内存在苏氏龙脉血脉,是否尝试复制?"
林川的瞳孔缩了缩。
苏氏血脉他听说过,苏家家主世代觉醒的天赋,能引动山川灵气为己用,陈家当年灭门苏家,怕就是为了这血脉。
他低头看少女苍白的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嘴唇还泛着昨夜未消的青紫,系统要他趁人昏迷复制血脉?
"复制个屁。"他骂了句,伸手把少女的衣襟重新系好。
粗布擦过她手腕时,她无意识地蜷缩了下,像只受伤的小兽。
林川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地铁站见过的流浪猫,被雨淋湿了缩在角落,有人要摸它,它就露出尖牙,可爪子却软得没力气抓人。
"醒了?"
林川转身去拿药罐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响动。
回头看时,少女正撑着干草堆坐起来,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尖,直戳他心口。
她的发带散了,乌发披在肩头,倒比昨日更像个姑娘家,只是那股子戒备,倒和苏晚晴有七分相似。
"别紧张,我没恶意。"林川蹲下来,把药罐搁在两人中间。
药香混着干草的气息漫开,他故意捡了根细柴在手里削,"你叫什么名字?
陈家人追你追得狠,总不能连名讳都不知道吧?"
少女没说话,喉结动了动,显然是想说话又怕暴露什么。
林川削着柴,嘴角勾出点笑:"我有个朋友叫阿狗,是村里最怕狼的小子。
上个月他非说要学我砍柴,结果遇到狼崽子,哭着喊着让我救他,你看,连阿狗都知道,遇到难处要找帮手。"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眼神里的冰碴子化了些。
林川乘胜追击,把削好的木柴往旁边一丢:"我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静潭。
少女猛地抬头,眼底翻起惊涛,却因动作太猛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胸口。
林川眼疾手快扶住她,递上早就晾好的热汤:"苏姑娘,我是林家旁支的,你爹当年在玄清宗替我说过话,要不是您爹,我早被那老匹夫打死了。"
他说的半真半假。
林家旁支是真,当年被族中长辈毒打也是真,可苏晚晴她爹有没有替他说话?
鬼才知道。
但他盯着少女的眼睛,语气诚恳得像山涧里的泉水:"我护着你,不为别的,就为苏叔叔当年那碗救命的热粥。"
少女的手指慢慢松开汤碗。
她盯着林川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开口:"我叫苏念秋。"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是晚晴的堂姐。"
林川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苏家的人。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把汤碗往她手里按了按:"苏念秋,好名字。"
"谢...谢。"苏念秋低头吹着汤,热气熏得眼眶发红。
林川这才注意到她眼尾那颗泪痣,和苏晚晴的眉峰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想活下去就别硬扛,这青牛山的柴火,够你烧三辈子的。"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冲她笑:"今晚我把最干的松木给你烧炕,保准比书院的暖阁还舒服。"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苏念秋捧着汤碗坐在干草堆里。
阳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得她发顶的木簪泛着暖光。
她摸了摸颈间的半块玉佩,又想起林川说的"苏叔叔的热粥",或许,真的可以信他一次?
几日后的傍晚,林川扛着柴刀往山里走。
苏念秋已经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了,晚晴昨日下学后听说堂姐还活着,哭着扑进念秋怀里,两个姑娘的眼泪把他新晒的被子都打湿了。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衣领,林川摸了摸腰间的柴刀。
刀鞘是他用野牛皮做的,里面裹着那日从陈铁鹰身上复制的符纸,陈家的人,该来了。
他抬头望了眼渐沉的夕阳,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山雀的啼鸣,却掩不住林子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