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位空调的嗡鸣像某种濒死的巨兽，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这己经是连续加班的第19天。
项目组新开发的"城市神经云"系统下周就要内测，作为主程工程师，他连轴转地改着永远改不完的BUG。
手机在桌面震动时，他以为是产品经理又发了紧急需求，结果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标注着"无"。
更诡异的是通话记录里，这个号码在凌晨2:58、2:59、3:01各打了一次，备注栏自动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别接，看相册。
"林深的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后颈泛起凉意。
他鬼使神差点开手机相册，最近的照片还停在下午拍的公司楼下——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咖啡杯沿。
但往下划的时候，相册像被按了快进键，画面疯狂切换：暴雨中的地下车库、沾着血渍的白大褂、玻璃幕墙外悬浮的银色飞梭、还有他自己，站在某个全息投影前，瞳孔里倒映着旋转的星图。
"叮——"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发送者同样是那个未知号码："2047年7月15日，23:59，你在量子对撞机实验室删除了源代码001。
现在，它要回来了。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2047年？
他今年才27岁，量子对撞机实验室是三年后才立项的项目，而"源代码001"根本不存在——至少在公司内部档案里，所有核心代码都标着"星轨计划"的代号。
茶水间的微波炉突然发出刺啦一声，惊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等再抬头，手机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黑底白字：神经云适配度检测中...87%...99%...检测到宿主记忆异常，启动一级保护程序：记忆回溯林深的视野开始扭曲，茶水间的暖黄灯光被拉成无数光带，同事小张刚泡的枸杞茶在他眼前分裂成无数个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陌生的画面：他在暴雨中奔跑，怀里抱着个银色金属盒；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拽着他的手腕喊"快烧掉"；还有那个银色飞梭，正从摩天大楼顶端俯冲而下，在玻璃幕墙上划出蛛网般的裂痕。
"砰！
"手机砸在地上的瞬间，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林深弯腰去捡，却在低头时，瞥见地面瓷砖的缝隙里渗出一缕幽蓝的光。
那光像活物般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在脚踝处聚成一个硬币大小的漩涡，接着是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林深？
你在这儿吗？
"同事阿杰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林深猛地抬头，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手机好好躺在桌上，屏幕亮着，显示着他刚刚设置的闹钟：早上7:00。
"我就说你肯定在茶水间。
"阿杰晃了晃手里的冰咖啡，"产品经理又改需求了，明早九点开会，你赶紧把用户画像模块调下......"林深应了一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摸向脚踝。
那里什么都没有，皮肤光滑得像往常一样。
他打开手机相册，刚才那些疯狂切换的照片全部消失了，最近的还是下午的咖啡杯。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阿杰凑近看他，"不会是中暑了吧？
昨天还说头疼......""没事。
"林深扯出个笑，抓起外套往外走。
电梯里，他盯着自己在镜面墙上的倒影——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像极了他上周在科技展上看到的量子纠缠演示装置里的光粒。
回到出租屋己经凌晨西点。
林深洗了个热水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把手机翻来覆去检查，通话记录、相册、短信，所有异常都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清楚记得那种灼烧感，记得记忆里不属于自己的画面，更记得那句"它要回来了"。
床头的智能音箱突然亮起："检测到宿主睡眠质量低于阈值，是否播放助眠音乐？
""不用。
"林深盯着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那是他搬进来时贴的，现在己经掉了大半。
科技让生活越来越便捷，可有些东西却在消失，比如童年的蝉鸣，比如手写的信件，比如......他突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出的小学作文本，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的梦想是当宇航员"，而现在，人类的太空站还在近地轨道打转，普通人连月球旅游都要排十年队。
手机在枕边震动，这次是正常的微信消息，来自大学室友陈默："兄弟，我在实验室搞到了好东西，明天请你喝奶茶？
"陈默在量子物理研究所工作，林深点开对话框，想回个表情包，却瞥见聊天背景图——那是陈默实验室的宣传照，背景里有块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滚动着一行他从未见过的代码："NS-001: MEMORY RECONSTRUCTION IN PROGRESS"。
林深的呼吸一滞。
NS-001？
和他记忆里那个被删除的"源代码001"，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他突然想起昨晚在茶水间看到的幽蓝光芒。
那不是幻觉，对吧？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陌生短信，没有号码，只有定位信息——坐标显示在城南废弃的无线电发射塔，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有些事，该醒了。
"林深盯着屏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斑。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上面印着"星轨科技·高级工程师林深"。
这家公司三年前还只是个做智慧城市的小团队，现在却拿到了国家"神经云"项目的独家授权——所谓神经云，官方解释是"基于脑机接口的城市级智能中枢"，但业内都在传，它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人类意识的云端备份。
"备份......"林深喃喃自语。
如果意识能备份，那删除的"源代码001"，是不是也能找回来？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登录公司内部数据库。
权限不够，他试了几个常用的漏洞，居然真的绕过了防火墙。
在"星轨计划"的核心文件夹里，他找到了一个加密文档，文件名是"001-DELETED"。
输入密码时，他的手指在发抖。
试了生日、工号、甚至大学时的学号都不对，最后鬼使神差输入了昨晚那个神秘号码——没有区号的数字组合。
"咔嗒"一声，文档解密了。
里面只有一段视频，像素很低，像是用老式摄像机拍的。
画面里是间实验室，背景音嘈杂，有人在喊："能量过载！
快切断连接！
"镜头摇晃着转向操作台，林深的心脏几乎停跳——操作台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侧脸和他手机相册里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她手里举着个银色金属盒，盒盖上刻着和公司logo相似的螺旋纹路。
"林深！
"女人突然看向镜头，眼睛瞪得老大，"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它己经被激活了。
记住，神经云不是智能中枢，是......"画面突然花屏，最后定格在一行血字："它在吞噬现实。
"林深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显示是那个未知号码。
他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林深。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终于看了。
""你是谁？
视频里的女人是谁？
"林深的声音在发抖。
"我是苏眠，三年前的我。
"女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现在听好了，立刻去城南发射塔，有人在那里等你。
记住，千万别信星轨科技的人，尤其是......"电话突然中断，忙音响个不停。
林深再拨过去，提示"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
走到小区门口时，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不知何时，原本湛蓝的天空中浮着一团淡紫色的雾，形状像极了手机相册里那个悬浮的银色飞梭。
风突然大了，吹得他眼镜歪到鼻尖。
林深伸手去扶，却在镜片上看到自己的眼睛——瞳孔里，有细碎的星光正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