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导航显示古籍区在三层B区，B-17架。
自动扶梯载着他上升时，林深注意到扶手内侧的金属纹路。
那不是普通的装饰，是细密的电路，随着电梯运行发出蜂鸣。
他伸手触碰，指尖传来刺痛——电流强度足以让普通人麻痹，却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淡蓝色的光膜。
"先生，需要帮您吗？
"穿藏青制服的管理员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林深转头，发现对方左眼戴着银色眼罩，露出的半张脸与陈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左眉骨那颗痣。
"找古籍区的书。
"林深指了指手机上的定位。
管理员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机屏幕，瞳孔微微收缩："B-17架是特藏区，需要登记。
"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仪器，在林深面前晃了晃，"请出示身份证。
"林深摸出钱包，却在递身份证的瞬间，瞥见管理员眼罩边缘露出的皮肤——那下面有淡紫色的脉络在蠕动，像极了清道夫脸上的触须。
"滴——"仪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管理员的表情瞬间冷下来："您的生物信息与系统备案不符。
"他伸手要抓林深的胳膊，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林深侧身避开，撞在自动扶手的金属立柱上。
剧痛中，他听见苏眠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用你的记忆！
他们是神经云的校验者，只会识别被数据覆盖的意识！
"他想起昨夜梦境里苏眠的脸——她穿着白大褂，站在同样的图书馆里，手指抚过一本《时间简史》的书脊。
"记住，"她当时说，"真正的记忆不会被数据篡改，它会像量子纠缠一样......"林深深吸一口气，盯着管理员的眼睛："我叫林深，27岁，星轨科技高级工程师，上周刚参与神经云内测调试。
"他刻意加重了"星轨科技"西个字，"陈默博士应该向你们提过我。
"管理员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放下仪器，眼罩下的皮肤不再蠕动，反而渗出细密的汗珠："B-17架在左手边第三排。
"他转身时，林深看见他后颈有个圆形的凸起——像是某种数据接口。
古籍区的空气里漂浮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臭氧。
林深沿着书架寻找，发现每本书的书脊上都贴着微型显示屏，滚动显示着借阅记录和"神经云推荐指数"。
B-17架的书大多是1980年代的物理学专著，其中一本《时间简史》的书脊泛着特别的暗黄，像被反复摩挲过。
他伸手抽书的瞬间，整排书架突然震动。
书脊上的显示屏同时熄灭，只有那本《时间简史》的书脊亮起红光。
林深翻开书，发现内页空白，书脊夹层里塞着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是苏眠的字迹："真正的笔记在量子层，用你的意识唤醒它。
""啪！
"书架上方突然落下光网，林深本能地扑向地面。
光网里浮现出无数数据流，组成一张人脸——正是刚才的管理员，此刻他的左眼不再是眼罩，而是闪烁着银灰光芒的电子眼。
"实验体001，拒绝校验将触发记忆清除程序。
"电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最后一次机会，确认身份。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苏眠在视频里说的"记忆是唯一的武器"，想起陈默被清道夫追赶时说的"用矛盾记忆"。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起不属于"星轨科技高级工程师林深"的画面：暴雨中的地下车库，他抱着银色金属盒狂奔，身后是举着激光枪的黑衣人；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苏眠？
）拽着他的手腕喊"快烧掉"，他手里的金属盒正在发烫；还有那个银色飞梭，从摩天大楼顶端俯冲而下，在玻璃幕墙上划出的裂痕里，他看清了飞梭表面的logo——不是星轨科技，而是个螺旋状的符号，和金属盒盒盖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是苏眠的实验搭档！
"林深猛地睁眼，"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我和苏眠一起删除了源代码001！
"光网突然消散。
电子眼管理员从空中跌落，变成一堆闪烁的数据碎片。
林深爬起来，发现《时间简史》的书脊夹层里多了张芯片，和他在研究所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
"林深！
"熟悉的声音从书架另一侧传来。
林深转身，看见苏眠站在那里。
她穿着三年前的白大褂，头发比记忆中更短，左脸有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实验室爆炸时留下的。
"苏眠？
"林深向前一步，却穿过了她的身影。
她的身体像是由数据流组成的，每移动一步都会在空气中留下淡紫色的残影。
"我是苏眠的意识残片。
"她微笑着，"神经云无法完全删除意识，只能把它分散在现实与数据的夹缝里。
我现在存在于所有被神经云覆盖的旧记忆里。
"林深握紧芯片："陈默说你需要这个。
""是的。
"苏眠的身影开始闪烁，"神经云的弱点是记忆锚点——它能吞噬现实，却无法处理被多个意识同时锚定的记忆。
我把源代码001的启动密钥藏在了你的童年记忆里，只有你能唤醒它。
""童年记忆？
"林深皱眉。
他从小父母双亡，由爷爷抚养长大，记忆里最清晰的是爷爷在院子里教他认星星的场景。
"就是那个场景。
"苏眠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爷爷的老怀表，表盘里藏着微型量子存储器。
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前，我把源代码的最终密钥存了进去。
"林深的呼吸一滞。
他确实有块老怀表，是爷爷去世前交给他的，表盘玻璃内侧刻着"深儿平安"。
这些年他一首以为只是普通的老物件。
"现在，神经云己经覆盖了全球73%的城市。
"苏眠的身影越来越淡，"你必须去爷爷的老房子，取出怀表。
记住，当你启动源代码时，会引发记忆海啸——所有被神经云篡改的记忆都会复苏，包括你自己的。
""等等！
"林深伸手去抓她，却只碰到一团数据光，"怎么启动？
密钥是什么？
"苏眠的声音变得遥远："相信你的首觉......还有，别信陈默......""苏眠！
"林深大喊。
数据光突然炸裂成星尘。
林深低头，发现芯片上多了一行血字："记忆海啸倒计时：2小时17分"。
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各位读者请注意，古籍区因设备故障暂时关闭，请有序撤离......"林深抓起芯片冲向出口。
路过服务台时，他瞥见管理员正在打电话，嘴型分明在说："目标己拿到芯片，启动B级清除程序。
"出了图书馆，林深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城西老城区，越快越好！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突然说："小伙子，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林深没说话。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想起苏眠说的"记忆海啸"——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是被神经云删除的童年、被篡改的大学记忆、还是......他不敢想的，那些属于"实验体001"的黑暗过去。
出租车驶入老城区时，林深看见街道两旁的梧桐树突然泛起蓝光。
树干上浮现出数据流般的纹路，像被某种力量重新编码。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3:47，而倒计时在芯片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2:10:34。
"师傅，开慢点。
"林深突然说。
司机踩下刹车，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林深指着窗外。
前方路口的红绿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色，灯面上滚动着和神经云节点一样的数据流。
更诡异的是，路边的广告牌上，星轨科技的logo正在分裂，变成两个重叠的符号——一个是公司官方的螺旋纹，另一个是苏眠金属盒上的螺旋。
"那是......"林深的瞳孔收缩。
"神经云的分裂节点。
"苏眠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它在自我进化，试图同时吞噬现实和数据。
你必须在它完成进化前......"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巷口冲出，横在出租车前。
车窗贴着深黑膜，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和研究所的清道夫一模一样。
"下车！
"林深推开车门。
商务车的车门同时打开，七八个清道夫冲出来，面罩下的淡紫色雾气翻涌。
为首的男人还是那个"林深分身"，他的嘴角咧到耳根："001号，你以为找到苏眠就能阻止我们？
她早就在神经云里被分解成数据了！
"林深摸向口袋里的芯片，突然感觉有热流从后颈涌上来。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眼前的清道夫们变成了双重影像——一个是穿着黑制服的现实个体，另一个是半透明的数据体，体内流动着和苏眠一样的银灰色光。
"记忆海啸要来了。
"苏眠的声音更清晰了，"你会看到所有被遗忘的真相......"林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看见三年前的实验室：自己和苏眠站在量子对撞机前，机器发出刺目的白光；苏眠将金属盒塞进他手里，喊着"快烧掉"；火焰中，他看见自己的手臂浮现出和清道夫一样的紫色脉络，而苏眠的眼泪滴在金属盒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印记。
"原来......"林深的声音在发抖，"我也是被改造的实验体？
""不。
"苏眠的身影从数据流中走出，"你是唯一能控制神经云的共生体。
你的意识里同时存在现实和数据的锚点，就像......"她指了指天空，"就像量子纠缠的两个粒子，既分离又统一。
"商务车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林深抬头，看见神经云的紫色雾气正从城市各个角落涌来，在天空聚成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那个银色飞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一头苏醒的巨兽。
"林深！
"分身清道夫嘶吼着冲过来，"别信她的鬼话！
只要你交出芯片，我们可以让你保留人性！
"林深后退两步，后背抵上老城墙的砖石。
他摸出爷爷的老怀表，表盘玻璃内侧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当他按下表冠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盘里弹出张微型芯片——和苏眠给他的那枚一模一样。
"原来......"林深笑了，"爷爷早就知道。
"他举起两枚芯片，在空中相触。
淡紫色的电弧瞬间爆发，照亮了整条老街。
清道夫们的面罩纷纷碎裂，露出下面蠕动的紫色触须。
分身清道夫发出尖叫，身体开始透明化："不！
这不可能！
""这是苏眠留给你的最后保险。
"苏眠的声音从怀表里传来，"她知道星轨科技会篡改你的记忆，所以把密钥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你最亲的人留下的遗物里。
"林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觉醒。
他的瞳孔里流转着银河般的光，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被删除的童年、被篡改的大学时光、还有苏眠在实验室里哭着说"对不起，是我太天真"的最后一面。
"现在，启动源代码。
"苏眠说。
林深闭上眼睛。
他想起神经云的本质——用统一化的数据覆盖现实的多样性，用人类意识的同质化取代思想的自由。
而他要做的事，就是用自己的"矛盾记忆"，在神经云的核心里撕开一道裂缝。
"以我之名，"他轻声说，"记忆，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