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瑞景风华》长卷在博物馆恒温的冷光里铺陈,顾希音沉浸于卷尾一处诡异图符——非篆非籀,线条扭曲盘绕如活物,在特制灯下泛着微不可察的幽蓝磷光。
她倾身,鼻尖几乎触到冰冷的玻璃展柜,试图解读这吞噬了无数同行心血的秘密。
突然,那图符中心猛地爆裂开!
不是光,是纯粹、无声的黑暗,瞬间膨胀成吞噬万物的旋涡。
一股巨大的吸力攫住她,五脏六腑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揉碎,意识在坠入深渊的剧痛中彻底崩解。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骨髓。
顾希音猛地睁开眼,沉重的眼皮仿佛粘着砂砾。
一股浓烈、陈腐的气息粗暴地灌入鼻腔——是灰尘、霉烂木头和廉价劣质熏香混合的怪味,熏得她几欲作呕。
视线艰难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顶泛黄发硬的粗麻帐子,破洞处透进几缕昏惨惨的光,勉强照亮这方寸之地。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土炕,铺着粗糙扎手的粗布被褥,每一根线头都在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
几件简陋到寒酸的原木家具,笨重地挤在角落里,蒙着厚厚的积尘,死气沉沉。
绝对的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荡荡的颅腔内疯狂撞击。
这不是博物馆的恒温展厅!
一个荒谬又惊怖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坠入了画中!
“吱呀——”门轴干涩的***,像生锈的钝刀划过神经。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灰扑扑粗布裙的少女端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畏畏缩缩地蹭进来。
她猛地对上顾希音惊疑未定的目光,手一抖,碗里浑浊的药汁泼洒出几滴,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深褐色污痕。
“小…小姐?
您…您醒了?”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惊惶,身体微微发着抖,“奴…奴婢柳含烟,您…您感觉可好些了?”
顾希音的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辣的痛楚。
她艰难地挤出声音,嘶哑得陌生:“这是…何处?
我…是谁?”
柳含烟的眼睛瞬间瞪圆,像受惊的兔子,手里的陶碗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浑浊的药汤几乎要倾覆出来。
“小姐!
您…您别吓唬奴婢啊!”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声音带着哭腔,“这是顾府!
您是顾家嫡出的大小姐,顾希音啊!
您…您不记得了?”
她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顾希音惨白的脸,又像被烫到般迅速垂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前几日您用了厨房送来的参汤,就…就不好了…府里都说…都说您是…是旧疾复发…” 最后几个字,被她死死地咬在唇齿间,只余下压抑不住的、恐惧的抽泣。
旧疾复发?
顾希音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
一个历史学者研究古画时被卷入异世,醒来就成了这深宅大院里刚刚“旧疾复发”、险些死去的同名嫡女?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柳含烟颤抖的脊背上,那卑微的姿态下,分明藏着不敢言说的惊涛骇浪。
那碗“参汤”,那场“旧疾”,还有这婢女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这顾府的空气里,弥漫着比画中那幽蓝图符更刺骨的冰冷杀机。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冷,触摸到颈侧一处尚未完全消退的、极其细微的浮肿——原身顾希音无声的控诉,冰冷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上,无声地宣告:这不是穿越,是坠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