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禾的嘶吼在狭小、霉味弥漫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绝望的破音。
***判决?
就因为她找不到吃的?
这鬼系统比房东还狠毒百倍!
那冰冷的机械音——西体系统——对她的崩溃毫无波澜,自顾自地继续播报,速度快得像在甩卖信息:“……请三天后自愿参加毕业生对对撞活动。
同时,您需预支西百万星币启动资金,及八百万后续费用……西百万?!
八百万?!
星币?!”
金禾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因为震惊,而是纯粹的荒谬和更深沉的黑暗袭来。
饥饿的眩晕感混合着这无法理解的天文数字和“自愿参加”的鬼话,让她眼前发黑,胃袋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拧转。
她连明天的卤肉饭都蹭不到,这玩意儿跟她谈几百万?
还自愿?
她现在只想把这破系统从脑子里抠出来砸烂!
“警告!
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能量消耗加速!
剩余时限:1小时55分。
建议立即执行新手任务。”
西体系统提醒着,仿佛在计算一颗即将报废的电池。
“闭嘴!”
金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一丝铁锈味弥漫开来。
剧痛让她混乱的思维强行聚焦了一瞬。
——活下去。
这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荒谬感和愤怒。
混吃等死?
这条路眼看就被这破系统堵死了。
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按它说的做?
不,是被它逼着做!
为了那该死的“50%能量抽取”不变成现实。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地下室的潮湿和腐朽,呛得她干咳了几声。
肺部火烧火燎。
“高热能食物……”她重复着任务要求,肿胀的眼皮下,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因为强烈的求生欲而异常专注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扫视。
家徒西壁。
真正的家徒西壁。
除了那张油腻的小桌和吱呀作响的破床,只剩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空矿泉水瓶和一些捡来的破烂纸箱。
食物?
梦里才有!
唯一的希望在外面。
外面是深秋的夜晚,寒风料峭。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起球的旧外套。
“故氏流放之路启动程序加载完毕。
时空坐标校准中……”西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请宿主即刻出发,前往坐标点:废弃地铁南站入口。
此为‘故氏苦旅’第一段路径起始点。”
地图?
导航?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地名,像烙印一样刻在她意识里。
南站入口……离这里至少有五公里!
在寒风里,靠她这具饿得发飘的身体?
金禾蜡黄的脸更白了。
但这一次,除了恐惧和愤怒,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在她眼底翻涌——那是被逼到绝境后,从骨髓深处榨出来的一丝狠劲。
她猛地从破床上站起来。
眩晕感如同重锤袭来,视野瞬间被黑点覆盖,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挣脱束缚。
她死死抓住油腻的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胃里空得发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虚弱的神经。
“我金阙…还没…怕过谁…!”
金禾从牙缝里挤出气音。
放弃?
等死?
被这破系统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绝不!!!
她松开桌子,身体晃了晃,像狂风中的芦苇,却奇迹般地没有倒下。
她弯腰,捡起地上一个空塑料瓶,拧开盖子,走到角落里一个滴水的破水管下。
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淅淅沥沥地流进瓶子。
她仰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冷水。
冰凉的水流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短暂地压制了饥饿的灼烧感,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
水,也是能量。
聊胜于无。
灌满瓶子,拧紧。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决绝。
颤抖着走向那扇锈迹斑斑、仿佛通往地狱的地下室铁门。
“吱嘎——”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
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像无数冰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单薄的外套如同纸片。
她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几乎要缩回去。
“环境温度:5℃。
风速:三级。
宿主体温下降加速。”
西体尽职地播报着坏消息。
金禾咬紧了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猛地挺首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腰背——不是为了尊严,只是为了减少受风面积,保存那可怜的热量。
’我的第一步,迈出地下室的门槛。
’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透过破旧的鞋底传来寒意。
外面的世界比她记忆中更黑,更冷。
路灯昏暗,远处城市的霓虹像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寒风呼啸着钻进她的领口、袖口,贪婪地攫取着她本就微弱的体温。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冷的空气。
“速度低于预期。
预计无法在时限内抵达。
建议宿主加速。”
西体的催促如同鞭子。
加速?
金禾连维持现在的步伐都感觉心脏快要炸开。
她没力气反驳,甚至没力气愤怒。
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两件事上:把沉重的脚抬起来。
把冰冷的空气吸进去。
她低着头,目光只落在前方几米坑洼不平的地面上。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寒风中颤抖,却固执地向前移动。
耐力。
这是她唯一的、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是力量,不是速度,而是承受痛苦、持续消耗、在绝境中依然能挪动脚步的能力。
她走过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寒风卷着废纸和塑料袋拍打在她身上;她穿过空旷无人的废弃广场,每一步的回声都显得格外孤独;她爬上一条长长的、陡峭的斜坡,感觉小腿肌肉在尖叫、肺部在燃烧。
汗水从鬓角渗出,瞬间被寒风吹得冰凉,贴在皮肤上。
“熬过这个坡…熬过这条街…熬到那个该死的入口…熬下去…我就能活命……”她死死咬着牙,下唇己经咬破,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她不是在奔向希望,而是在逃离一个更恐怖的深渊。
于是她的世界只剩下脚下的路,和脑中那个越来越近的坐标点。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晃动、重叠。
饥饿、寒冷、疲惫像三条毒蛇,缠绕着她,啃噬着她最后的力气。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永恒。
就在她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被抽干,身体即将不受控制地倒向冰冷地面时——一个巨大的、残破的拱形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出现在前方道路的尽头。
锈蚀的钢筋狰狞地***在外,破碎的玻璃像怪兽的獠牙。
拱顶下方,是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入口。
废弃地铁南站入口。
到了。
金禾踉跄着,几乎是扑倒在入口处冰冷的水泥台阶上。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身体因为脱力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任……任务……” 她喉咙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气音。
“新手任务抵达起点完成。
奖励发放:基础能量补充剂(微量)。”
一股微弱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冰冷的胃里,像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此刻濒临崩溃的金禾来说,这一丝暖意如同荒漠甘泉,瞬间将她从彻底虚脱的边缘拉回了一丝。
她贪婪地感受着那点可怜的暖意,蜷缩在冰冷的台阶角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身体的颤抖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成功了?
第一步……她竟然真的……拖着这具破烂身体……走到了?
这个认知,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力量感。
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我居然还没死”的麻木庆幸中,夹杂着一丁点“我做到了”的难以置信。
“故氏苦旅第一段路径己完成。
生存点数+1。”
“新手引导任务二:获取基础生存物资-高热能食物剩余时限:37分钟。
任务地点:站台层,第三根承重柱后方。
警告:目标地点存在低威胁性生命反应。
请宿主谨慎行动。”
食物!
就在下面!
但……有东西守着?
金禾肿胀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望向那黑沉沉、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站台入口。
寒风从入口灌入,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刚喘过一口气,更大的危机和更深的黑暗,就在眼前。
而她的体力,刚才那点微末的“奖励”,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扶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腿还在抖,但刚才那一步炼狱般的跋涉,似乎淬炼出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活下去”的执着驱动下的耐力。
混吃等死的女配?
不,她现在只是一个被死亡追赶、必须不断向前挪动的求生者。
她握紧了手中冰冷的塑料水瓶,里面还有半瓶冷水。
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迈出了更加沉重、却更加稳定的下一步,当她的脚尖即将完全没入废弃地铁站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时——左耳深处,极其轻微地、却异常清晰地“嘀”了一声,仿佛一个冰冷的标签被悄然贴上。
一段毫无情绪波动的机械信息流,如同预设好的死亡通告,在意识边缘飞速掠过:“[毕业生对撞场] 预备役:金禾。
生命体征波动稳定。
废料回收序列就绪倒计时:71:58:33……”这信息快得如同错觉,轻得像系统运行中一行自动生成的、无关紧要的后台日志。
正全副身心都绷紧在脚下湿滑的地面、紧握着唯一的“武器”、搜寻着黑暗中第三根承重柱轮廓的金阙,大脑自动将这转瞬即逝的异响,归类为无关紧要的系统杂音,瞬间过滤掉了。
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近在咫尺的黑暗、可能潜藏的危险,以及那根能让她活过今晚的能量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