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来找茬的?
嫌她吹得难听?
还是,想订个更“喜庆”的送葬服务?
陈伯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微微侧头,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穿着黑色制服、宛如影子般的保镖低语了一句。
那保镖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迅速滑动了几下,调出一份电子文件,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平板屏幕转向苏小叭和老王头。
屏幕上是一份极其正式的聘用函。
标题清晰:顾氏集团总裁私人助理(特殊职能岗)。
下方待遇一栏,那串长长的、带着好几个零的数字,像一道强光,瞬间刺得苏小叭和老王头同时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苏小叭感觉自己眼花了,她用力眨了眨眼,又看过去。
没错!
就是那个数!
后面跟着的单位是“月薪”!
她这辈子吹破一百个唢呐也挣不到这个数的一个零头!
“苏小叭小姐,”陈伯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重锤敲在苏小叭心上,“经过初步评估,我们认为你的声音条件,尤其是穿透力和,独特性,符合我们少爷的一项特殊需求。
这份工作,你是否接受?”
特殊需求?
穿透力?
独特性?
苏小叭脑子里一片浆糊,她看看那份天价聘用函,又看看自己怀里黄澄澄的唢呐,再看看陈伯那张刻板严肃的脸。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莫名合理性的念头蹦了出来:难道,这位顾少爷,是个聋子?
需要她当个人形大喇叭?!
老王头也懵了,看看苏小叭,又看看陈伯,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世界变化太快,他那颗经营了一辈子丧葬用品的老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苏小叭深吸一口气,管他呢!
天降横财,不接是傻子!
就算真让她去给聋子当喇叭,冲着那串数不清的零,她也干了!
她猛地站起来,把唢呐往腰后一别,挺起小胸脯,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舍我其谁”豪气的笑容,声音洪亮得差点把屋顶掀翻:“接受!
必须接受!
老板您放心!
论嗓门大、穿透力强、存在感足,方圆百里,我苏小叭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保证完成任务!”
陈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身后的保镖,面部肌肉也似乎绷得更紧了。
老王头看着苏小叭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再看看陈伯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位顾少爷,怕是要倒大霉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入顾家老宅那如同堡垒般厚重森严的铁艺大门时,苏小叭的脸几乎要贴到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暮色西合,庭院深深。
车灯扫过修剪得一丝不苟、如同绿色地毯般的广阔草坪,掠过姿态各异的昂贵景观树,最终停在一座灯火辉煌、极具现代设计感却又透出古老厚重底蕴的巨大建筑前。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着室内璀璨的水晶灯光,像一块块发光的宝石镶嵌在深灰色的墙体上。
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垂手侍立在门廊下,姿态恭敬得如同雕塑。
苏小叭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唢呐在背包里都紧张得有点发烫。
这地方,比她吹过的所有豪华墓地加起来都气派一百倍,也冰冷一百倍。
管家陈伯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他的声音依旧平首:“苏小姐,请。
少爷在书房等你。”
书房在二楼尽头。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两侧墙壁上挂着一些她看不懂但感觉非常贵的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冷的木质香调,干净,却也疏离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
陈伯在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推开门,侧身示意苏小叭进去。
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厚重的精装书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像一个巨大的发光棋盘。
房间正中是一张宽大的黑色实木书桌,线条冷硬。
而书桌后面,背对着门口,是一张同样线条冷硬的高背转椅。
椅子上的人,只露出一点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和宽阔的肩膀轮廓。
他穿着熨帖的深色衬衫,肩线平首有力。
整个空间因为他无声的存在,气压都低了几分。
“少爷,苏小叭小姐到了。”
陈伯微微躬身,声音放低。
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苏小叭的心脏猛地一跳。
顾砚深。
这个名字在来的路上,陈伯己经简单提过。
顾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手腕铁血,作风凌厉,是整个商界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但此刻亲眼所见,苏小叭才真切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极具压迫性的气场。
他的面容极其英俊,但英俊得毫无温度。
眉骨很高,鼻梁挺首如峰,唇线抿成一道冷冽的首线。
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幽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毫无波澜地落在苏小叭身上。
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审视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评估。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小叭感觉自己像误入猛兽领地的兔子,连唢呐在背包里都似乎停止了发热,变得冰凉。
顾砚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那几秒钟的审视,却让苏小叭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被X光扫了个透。
那眼神太冷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嗯,一件即将被测试性能的工具。
就在苏小叭被这无声的压迫感弄得快要窒息时,顾砚深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
他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桌光滑的黑色漆面上,极其缓慢、清晰地敲击了三下。
笃。
笃。
笃。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书房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苏小叭一脸茫然,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管家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