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
1
研究生毕业答辩结束的当晚,我和林晚提了分手。
“就因为我帮他改简历没帮你?”她挑眉轻笑。
“对。”
“行。”她耸耸肩,“别后悔。”
五岁相识,两小无猜,整个青春,她笃定我离不开她。
可她不知道。
简历只是个引子。
我的简历自己改好投了,工作也定了,在离她最远的城市。
这一次,我真要离开她了。
……
“就因为我帮他改简历没帮你?”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午后的阳光斜打在林晚精致的侧脸上,她搅着咖啡,似笑非笑,“沈大少爷,至于吗?”
我点头,“至于,我要分手。”
她托着腮看我,眼尾上挑,“这是你第几次提分手了?记得吗?”
我一怔。
她慵懒地靠进沙发背,“第八次?第九次?还是第十次?别闹了,十几年了,沈砚,你离不开我的。”
我摇头,“没什么离不开,谁离了谁都能活。”
“哦。”她点点头,“行,别后悔。”
“不会。”我起身就走,正撞上进门的周越。
他腋下夹着个文件袋。
“晚姐,那家外企的终面通知来了,我……我还是有点没底,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面试策略……”
林晚不置可否,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要搁以前,我肯定直接呛回去,说你面你的事,跟林晚有什么关系?
可总是这样,我真的倦了。
我转身欲走,周越却拦住了我。
“沈砚,你别误会,我和晚姐就是普通朋友,”
他抿着唇,眼神无辜,
“家里没人懂这些,我才请晚姐指点一下。这工作机会对我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太重要了。”
“你别因为这些小事就和晚姐置气,她前阵子帮我模拟面试,熬到半夜嗓子都哑了……”
我没忍住:“哦,普通朋友你每晚在她公寓对练到十一点?”
“普通朋友你发烧挂水非让她陪?”
“普通朋友你买条新领带都发照片问她搭不搭?”
“普通朋友次次在我和她约会时打电话求助?”
“你是孤儿还是没朋友?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她家司机的儿子不是正牌男友,‘瓜田李下’这四个字,到你这就喂狗了是吧?”
周越僵住,眼圈瞬间泛红,低下头,肩膀微微发颤。
“沈砚。”林晚站起身,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叹了口气,“知道你嘴毒,但能不能别逮着一个老实人欺负?”
周越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一滴在桌面上。
安静的咖啡厅角落,响起他极力压抑的抽噎。
我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抬脚,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 2
回家倒头就睡,醒来已是深夜。
摸过手机,一眼就看到周越新发的朋友圈。
心情低落,第一次被带来玩德州扑克,手好生,谢谢你的耐心和不嫌弃。像我这种从小只会埋头读书的穷学生,才知道,牌桌不是玩物丧志,而是另一种江湖历练。
配图是牌桌一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出一摞筹码,旁边是周越比着“V”的手势。
那只推筹码的手腕上,赫然戴着我去年送林晚的那块***版腕表。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晚的信息。
“把你的简历发我,给你过一遍。”
整整五个小时,她陪别人打完牌,才想起来我。
我盯着她的头像,那还是我给她拍的,在雪山脚下,她笑得肆意张扬。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换。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我点开设置,把她拖进了黑名单。
半小时后下楼吃宵夜,我爸看到我,“眼睛怎么肿了?”
我闷声:“睡多了,压的。”
“毕业了是该好好歇歇,”我爸把热汤推过来,
“要说还是林晚那丫头省心,家里早凭关系安排好了进本地的风腾集团。”
“你呢,为了和她在一个城市发展,硬是拒了外地的offer,天天学技能熬得眼底发青,我看着都心疼。”
我放下筷子,“爸,其实我已经拿到offer了,是家头部券商,在北城。”
我爸愣了一下,惊喜中带着迟疑,“可北城那么远……你和林晚……”
“前途和感情我分得清。”
我语气平静,“爸,这个机会是我的跳板。如果背调没问题,我下周就过去。”
我爸最终点了头。这时手机又震,是死党赵恺叫我去参加毕业狂欢派对。
“去吧,玩开心点。”我爸拍拍我,
“绷了这么久,该松快松快了。” 3
半小时后我到了那家知名俱乐部。
赵恺让我先去吧台拿酒水,我正端着盘子夹冰块,就听见旁边卡座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说林大小姐,说好出来嗨,你抱着手机看一晚上了,怎么啦?”
“被拉黑了呗。”是林晚漫不经心的语调。
“谁啊?这么大胆子。”
“还能有谁?我家那位祖宗。”她声音里带着点无奈。
“沈砚啊?”那人恍然,“说实话,沈少爷那脾气,除了你,谁受得了。”
林晚低笑一声,“自己惯出来的,能怎么办?受着呗。”
“这次又为啥?”
“帮周越改简历。”
“就这?”那人无语,“沈少爷气性也忒大了点。不过说真的,哥几个私下聊过,找男朋友还得是周越那样的,懂事,体贴,说话温温柔柔的,处处替人想……”
我没再听,端着酒水回了包间。
结果一进门,就见赵恺正对着穿侍应生制服的周越发火。
真是冤家路窄,周越居然在这儿***。
“我们要的是黑方,你端来的是杰克丹尼!沈哥对杰克丹尼过敏全系都知道,你让他怎么喝?”
周越涨红了脸,“今晚人太多了,忙中出错……”
“错了就换啊!你说换不了是什么意思?”
周越看见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沈砚,是我下错单了,可我今晚已经错两次了,再错一次我今晚的提成就没了……你,你也不差这一杯酒的钱,就当帮帮我,行不行?”
我坐下,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确实喝不了杰克丹尼。你做错事,凭什么让我买单?单是我下的吗?”
“一、一杯黑方也就三百多,算我求你,看在同学一场,帮我这次……”他面露窘迫,“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得靠打工攒房租和生活费,每一分钱都很重要……”
“既然知道重要,为什么还出错?出了错又凭什么道德绑架我?”我语气冷硬。
“我对杰克过敏,包间光线这么暗,如果不是赵恺发现,我喝一口下去,现在就得叫救护车。我没追究你责任已经是客气,你还让我为你的错误买单?”
赵恺也帮腔:“就是,你这要求也太离谱了。”
明明是周越在强词夺理,他却摆出一副被羞辱的表情。
“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就这么看不起人吗?”
他猛地抹了把脸,突然端起桌上的几杯杰克丹尼,转身就往外冲。
结果差点撞到门口路过的几个人。
“周越?”其中一个眼尖。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周越摇头,却泪眼婆娑地望向人群里的林晚。
“怎么回事?”林晚走过来。
“他上错酒,黑方全上成了杰克丹尼,沈哥过敏,他还赖着不换,非让我们自己买。”赵恺走出来说。
“我不是故意的。”周越低着头。
“都是同学,多大点事。”旁边有人打圆场,“你们两位大少爷,还在乎这点酒钱?”
“多大点事?沈哥过敏多严重你不知道?上次聚餐筷子沾了点杰克丹尼,他喉头肿得差点进ICU!”
林晚看向包间里的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喝了?”
我扯了扯嘴角,“你希望我喝了?你希望我喝我还不希望给急救中心添堵呢。”
她走近,声音放软:“行了,又没喝,至于闹这么大动静?他又不是存心的,你跟我怄气就怄气,别迁怒别人,他也不容易。”
“林小姐是不是觉得自己面子比天大?我因为你迁怒别人?你是眼瞎还是心盲?做错事的倒成了受害者了?”
“算了晚姐,我重新给他们上就是。”周越吸着鼻子,轻轻扯她衣袖,“今晚的提成我不要了,你别为难……”
看他那副委屈样,我心头火起。
“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做错了事,还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脸呢?”
“沈砚。”林晚声音沉下来,“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她转头对周越说:“杰克丹尼送我们那桌。再给他们上几杯黑方,记我账上。”
“免了,”我抓起外套,“大小姐要做善人自己做。赵恺,走了。”
“呵,脾气真爆。”身后飘来一句嘀咕。 4
和赵恺走在凌晨的街头。
“对不住啊沈砚,”他有点懊恼,“我该直接再点一杯的,省得你跟林晚又吵起来。”
“凭什么?”我脚步不停,“就因为他会哭,做错事就得别人兜底?”
“而且,”我停下脚步,“我今天下午,已经和林晚分手了。”
赵恺沉默地走在我旁边。
“不信?”
他叹了口气。
“说实话,沈砚,没人信你真能和林晚分手。”
“况且,”他看着我,“你真舍得?”
坐在回家的车上,赵恺那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真舍得?
离别墅还有一段路,我让司机靠边停,想走走。
第一次遇见林晚,就是在这条路上。
那年父母意外离世,我被接到大伯家。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
“就是那孩子,非要爸妈赶回来过生日,结果路上……”
“可惜了,多好的一对……”
“哎,要不是这孩子……”
那天晚上,我避开人,走到人工湖边,一头栽了进去。
我想,用我的命,能不能换回爸妈。
不知道林晚怎么出现的,她死死拽住了我。
从那以后,五岁的她就总跟在我身后,像怕我再寻短见。
父母的死让我变得阴郁乖戾,我厌恶自己,也排斥所有人。我骂她,推她,拿石头丢她,她都不生气。
也不走。
林家大人叫她回去,她小脸一板,说不行,她是守护王子的骑士。
傻瓜。
我心里想。
小学时,有孩子骂我是克死爹妈的扫把星,林晚冲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
“谁说他没爸妈?!”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梗着脖子喊,“我爸妈就是他爸妈!”
人群散了,我冷冷看着她:“你爸妈不是我爸妈。”
“会是的,”她咧嘴想笑,却疼得龇牙,“你以后娶了我,不就是了?”
心软大概就是那一刻。那天,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就再没分开过十几年。
直到研一那年,周越来到林家。
他是林家司机老周的儿子,考上了我们学校的研究生,搬来和他爸同住。
我第一次察觉不对,是林晚生日那晚。我带着礼物溜进她公寓,想给她惊喜,藏在玄关的衣帽间里。
结果看到她和周越一起进门。
“晚姐,生、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做的模型,是参考你家那个老宅做的。”周越声音怯怯的,“肯定比不上沈砚送的贵重,但……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心意。”
“谢谢,心意最难得。”林晚说。
一股邪火窜上来,我推开柜门走出去,“什么叫不如沈砚的贵重?你送你的,踩***嘛?我送的贵就不是心意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我,他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慌乱解释。
林晚把他送了出去。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关上门,冲我笑。
“我不喜欢他。”
“他家条件不好,他妈病了,全靠他爸开车那点收入。他能考上咱们学校不容易,我爸让我多照顾点。”
她说,也就三年。
可这三年,成了我们争执最多的三年。
周越总在我和林晚独处时出现。不是拿着论文来请教,就是电脑坏了求帮忙,或是搬不动箱子需要搭把手。
我一不高兴,他就红着眼,低着头,一声不吭。
旁人看了,都以为我在欺负他。
连林晚,都觉得我小题大做。
“都是举手之劳,帮帮怎么了?我又不喜欢他,你总吃哪门子醋?”
可我就是膈应他。
他会在我和林晚约好庆祝项目中标时,打电话说家里水管爆了,六神无主,需要林晚帮忙。
他会因为自己急性肠胃炎,让林晚送他去医院,而我在预定的餐厅空等一个多小时。
他会让林晚每晚线上帮他改论文,甚至我站在书房门口,两人都未察觉。
所有人都劝我,别太计较。
他不容易,帮帮而已。
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我闹过,冷战过,分手过。
可分手后,又辗转难眠,没出息地自己求和,甚至尝试改变,让自己更“大度”些。
赵恺说得对,我舍不得她,是真的舍不得。
十几年的感情刻进骨血,每次想剥离都像钝刀子割肉,疼得钻心。
我怕疼,所以一次次选择了妥协。
直到上个月,我负责的项目在关键节点遭遇对手恶意狙击,焦头烂额时想找她商量,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
一个人扛到凌晨,危机暂时解除。后来才知道,那晚她在帮周越模拟一个无关紧要的求职面试。
甚至连我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分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5
两周后,工作落定,林老爷子七十大寿。
林家和沈家是世交,虽然我和林晚分了,但林老爷子待我亲厚,寿宴必须到场。
只是没想到,周越也在。
林晚身边的座位一向是我的。我没坐,径直走到对面。
周越帮他爸摆完果盘,顺势就坐到了林晚旁边,我原来的位置上。
我给林老爷子贺完寿回来,发现林晚坐到了我旁边。
“还气呢?”她托着腮看我,眼波流转,“都两周了,这次气性怎么这么大?嗯?”
我平静地坐下。
“林晚,我们分手了,你也点了头。”
“真是服了你。”她轻笑,“行,那你告诉我,这次打算分几周?”
我没理她。
宴席开始,林老吹了蜡烛,长辈们聊起我们三个的去向。
“周越那份券商终面的简历,多亏了晚晚帮着改,特别出彩,这不就拿到offer了?就在晚晚总公司楼下。”周师傅在一旁抢着说。
周越腼腆地笑:“全靠晚姐最后帮我突击辅导,又教我怎么谈薪酬,这才顺利拿到offer,能离我的投行梦近一点。”
林老太太转向我:“小砚最近忙什么呢?奶奶还不知道你定了哪家?”
“他也能拿到南城风腾集团的offer,我问过公司HR总监了,”林晚抢在我前面,语气带着惯有的骄傲,“能给到年薪这个数,前途无量。”
说这话时,她还在桌下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我的鞋。
我挪开脚,低头夹菜。
“第一份工作平台很重要,要选好啊。”林老点头。
周越立刻接话:“是啊,像我,寒门出身嘛,就想进投行,"
“一个是想多挣钱给家里分担,另一个,金融是经济的血脉,我觉得受了林家这么多恩惠,以后各位长辈在资产配置上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也算回报。”
“选工作不光看钱,更重要的是社会价值和对他人的意义,沈砚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微笑:“不好意思,我没你那么崇高的家国情怀。”
“我就想从分析师做起,积累经验,以后接管我家公司。”
“当然,各位长辈在资产规划上若有需求,正好我们公司近期在推一个超高净值家族办公室服务,团队配置是行业顶配,提供全球资产管理和7*24小时响应。”
“真的吗小砚?”林老太太惊喜道,“这个服务很实用啊。”
我大伯自豪道:“小砚上周就把方案给我看了,做得非常专业,家里全力支持他。”
几位长辈都饶有兴致地问起细节,对面周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宴席散后,林晚在花园的藤架下堵住了我。
“好了,气也撒了,把我加回来吧。”
我觉得可笑,“我撒什么气?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听过,最好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安静?”
“说话总这么冲,”她伸手想把我圈进怀里,
“下个月我要去总部进行培训了,可能得小半年,你现在不加回来,接下来想见我都难,真不想?”
“不想。”
都分手了,还想什么想?
我转身要走,她却突然把我手机从裤兜里抽走了。
“还我!”
“别闹。”她熟练地解锁,一边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边说,
“好了,难道真要跟我冷战到去风腾集团那天?你入职不得我接应你?”
“我为什么要你接应?”
她去南城风腾,我去北城鼎晟,根本不顺路。
“那你想让谁接应?难道想让风腾那些女同事帮你安顿?”她轻哼,
“想都别想,入职那天你必须让我接应,别忘了,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无语。这时,旁边却响起周越的声音。
“我……入职那天,能和你们一起吗?”
周越这个人,我有时也挺“佩服”。
他总能在我和林晚独处时,幽灵般出现,若无其事地插话。
像装了雷达。
林晚愣了一下,摇头,“抱歉周越,我俩行李估计就塞满一车了,我帮你另叫一辆。”
“我东西很少的,就一个登机箱,不用另叫车的,”他转头看我,眼神恳切,
“沈砚,你肯定要带很多东西吧?要不,你用那辆车?我和晚姐挤一辆就行。”
我简直气笑了。
“行啊。你俩就一起吧,反正顺路。”
我抬脚就走。
多待一秒都嫌恶心。
林晚追了上来。
“说什么气话?”她拉住我胳膊,“入职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得我送你。”
我抱着手臂,好笑地看向不远处泫然欲泣的周越。
“你确定?不带他,他眼泪可要掉下来了哦。”
“我带他干嘛?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顿了下,又说:“之前没帮你改简历,是觉得风腾这种级别的offer对你来说手到擒来。我男朋友多优秀,我自己心里没数?”
“这事定了,到时候我安排车,”她把我往她怀里带,“好了,不闹了啊。”
这时,几位老人也踱步到花园。
“哎呦,看这俩孩子,多登对。”林老太太笑道。
见我僵着没动,林晚唇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
她大约以为我消气了,这场“分手”,又和从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乖,等我培训回来,”她在我耳边低语,“我们一起入职风腾集团。” 6
两个月,转瞬即逝。
这两个月,林晚断断续续给我发信息。
开始我还回“已分手,勿扰”,她置若罔闻,只当我还在闹脾气,照发不误。
不回她就一直发,烦不胜烦,偶尔回个“嗯”敷衍。
北城鼎晟集团正式发来入职通知那天,是大伯和我庆祝的。
“大伯,您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太好?”
大伯眼睛一瞪,“你有什么不好?你大伯我还没老糊涂!林家丫头和那个周越不清不楚,那天吃饭我就瞧出来了!”
“我还没说她委屈我侄子呢!小砚你有能力,就该去鼎晟这种大平台!”
鼎晟的入职时间比林晚总公司早一周。大伯坚持要送我去,我们叔侄便提前飞了北城,顺道熟悉环境。
飞机爬升时,我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才真切地感受到,我真的离开了。
我换了北城的号码,注册了新的社交账号,只加了赵恺等寥寥数人。
我入职一周后大伯才放心离开。结果没过几天,我正和部门前辈走在去开晨会的路上,赵恺的电话就来了。
“沈砚!出事了!听说林晚没去风腾集团报道!”
我一愣,“什么?”
“她培训结束就去找你,结果你大伯和你都不在,她以为你们出去旅游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和周越一起参加了他们那个投行圈的新人酒会!”
“你换了号,是没看到周越那几天发的朋友圈,天天九宫格,张张都有林晚,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林晚正牌男友呢!”
“然后入职报到那天,你没出现。你大伯和你电话都打不通,林晚才真慌了,满世界找你,在群里问谁知道你在哪儿,她连咱们学校都去了,碰到导师才知道你根本没接南城风腾集团的offer,去的是鼎晟北城!”
“导师好像挺惊讶,说以为她知道,还说是你拜托先别声张拿到鼎晟offer的事……”
“她昨天来找我,整个人都脱了形似的,妆也没化,头发也乱糟糟的,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去北城。我说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我把周越的朋友圈给她看,说你和周越这样黏黏糊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还指望沈砚继续忍?”
“她说朋友圈的事她不知情,我看她那样子不像装的……”
“我觉得,她可能……会去找你。”
“不是可能,她已经到了。”
我放下手机,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人。 7
林晚的状态确实糟糕。
素面朝天,眼下乌青,眼睛里布满血丝,往日的精致明艳荡然无存。
“小沈,这位是?”前辈问。
“嗯。”
“看着找你有急事?要不我帮你把材料先带上去?”
我摇摇头,“不用,一起吧。”
路过林晚,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沈砚。”
“我要去开晨会,很重要,”我把她的手拂开,“有事,开完再说。”
说完跟着前辈进了电梯。二十分钟后下楼,林晚还站在原地。
前辈看了看她,低声问我:“需要帮忙吗?这位女士看着情绪不太稳定……”
“没事,谢谢王哥。”我笑笑,“老朋友。”
他点点头,“那有事随时叫我。”
我带林晚去了公司楼下的茶室。
临窗的位置。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声音干涩。
“我们分手了。”
她死死盯着我,“就因为我帮他改了简历?”
“就当是吧。”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决定?!当初我们说好一起在本市发展的!你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沈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
真是笑话。
我语气平淡:“前女友。”
“既然是前女友了,我去哪儿工作,似乎也不必向你报备。”
“为什么?”她声音陡然拔高,“你喜欢上别人了?刚才那个男人?”
我轻笑,“呵,林晚,你跟周越待久了,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见长。”
我起身。
“如果你是来指责我,来胡搅蛮缠把分手的锅扣我头上,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拿起公文包就走,手腕却被她死死攥住。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十八年……十八年……”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就为了一份简历你就要走?你其实早就厌烦我了是不是?早就想甩掉我了是不是?沈砚,你怎么能这么狠!这么多年,你说断就断,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知道我在培训的时候,每天都在想什么吗?我想,等我们都稳定了,我就能在南城也买套房子,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我们可以每天一起上班,周末一起逛家居城,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我们会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然后结婚……”
“甚至我去那个新人酒会,也是因为听说有风腾集团的高管会去,想帮你提前铺铺路!你飞北城入职那几天,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在整理南城所有适合我们安家的楼盘资料!我一边整理一边想……”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等送你入职那天,把这份惊喜给你,你会不会开心得跳起来?我像个傻子一样规划着我们的未来,可你呢?嗯?”
“耍我很好玩是吗,沈砚?很开心吗?!”
我静静地看着她。
委屈,不甘,破碎。
我坐回她对面。
“林晚,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拿到鼎晟offer后,立刻就开始推动那个家族办公室项目?” 8
她愣住。
“5月15号晚上,大伯去外地开会,阿姨请假回了老家。我一个人在家,点了份海鲜外卖,没注意看配料表,里面混了我过敏的蟹粉。”我的声音很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还混了别的什么,但过敏发作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我喘不上气,眼前发黑,全身起疹子。可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都没人接。”
“后来打了120。在等救护车那漫长的十几分钟里,我又给你打了几次。救护车来了,我几乎是爬着去开的门。”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被抬上担架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挺不过去了。救护车呼啸着路过你家公寓楼下,我多希望你能看见,能陪着我。”
“我从小就怕医院。那晚我想到了爸妈,我不想一个人死在医院里,就一直发抖,抖到医护人员都来按住我。直到凌晨两点多,症状才勉强压下去。我拒绝了留观,自己打车回了家。这时候,你的电话来了。”
“还记得,我问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你怎么说的吗?”
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说,你在帮周越模拟面试,为了保持专注,手机调了静音。”
“砚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当时……”
“你确实不知道。因为接到你这通电话时,我就站在你家楼下。”
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奇怪吧?打不通电话时我没觉得怎样,自己去医院也不是不行。可接通后听到那个理由,我突然觉得比过敏窒息还要难受。”
“我看着你书房窗户透出的光,不知怎么就想起高二那年,我打篮球摔断了胳膊。你放弃了筹备已久的钢琴比赛决赛,疯了一样冲到医务室。”
“我骂你傻,你红着眼睛吼我,说沈砚你给我记住,只要你需要,刀山火海我都会第一时间冲到你面前!”
“这两年我总在反思自己。每次吵架、分手,我都会想,是不是我脾气太差了?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可那天晚上,站在你家楼下,看着你和周越房间的灯相继熄灭,那一刻,我突然就释然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只会冲向我的人,眼里有了别人。会陪别人吐槽我的脾气,会因为别人的事而忘记我。但我想,这或许就是你的选择。我永远也变不成周越那样温顺懂事,再吵再闹,已经没有意义。我们三个人的戏,该落幕了。”
林晚呆呆地看着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所以……毕业前那两个月,你就已经计划好要走了?”
“是啊,”我笑了笑,“你甚至没发现我联系你变少了。因为你在全力帮周越冲刺面试,尽管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他。”
“不是的!我没有喜欢过他!砚砚,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晚……如果我知道,我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她声音哽咽。
“都过去了。”我摇头,“只是你现在要个理由,我给你那个理由,仅此而已。”
“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喜欢!我从来没觉得他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帮他改简历辅导面试,只是看他家困难,顺手帮一把!我要是喜欢他,真想和他有什么,又怎么会那么认真地计划我们的未来?”
“你信我啊,砚砚!”她急切地想抓住我的手。
“只是顺手吗?”我避开她的手,语气疏离,“林晚,你不过是仗着我不会离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另一个人的依赖和仰慕罢了。别说你不知道他一直喜欢你。”
我喝了口茶:“其实没关系。你只是不习惯而已。我以前也以为自己离不开你。可就像分手那天我说的,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我不要!”她紧握的拳头砸在桌面上,指节泛白。
“我不分手!我不分!”
一滴泪砸在光洁的桌面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砚砚,十八年了,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我……我跟他断绝来往,我改,我都改!我们不分手……不分手好不好?”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胸口也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
我知道,这是剥离的阵痛。
她说她规划了未来,我又何尝没有?
她并不知道,在她25岁生日时,我送她的那支定制钢笔的笔帽内侧,刻着一行微小的字。
那是我准备在尘埃落定后给她的,关于我们一生的承诺。
现在,都没必要了。
“林晚,回去吧。”我摇头。
“我们回不去了。” 9
林晚没有回去。
她每天都来鼎晟楼下。
我上班,她就坐在大堂咖啡区。
她会买好我喜欢的冰美式,会在我加班时叫好宵夜外卖送上去,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们楼的门禁卡,试图混进电梯。
下雨了会多带一把伞等在门口,降温了会拿着厚外套。
她理所当然地做着这些,仿佛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可我从不接受,也从不回应。
这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同事私下问我,楼下那个漂亮又执着的姑娘是不是我女朋友。
我说:“前女友。”
“哇哦,”他们惊叹,“这么漂亮又痴情的前女友,你也狠得下心?要不复合得了?”
她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在一次行业交流会上,我认识了一位女士。
她是某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干练优雅,谈吐不俗,对金融市场的见解让我印象深刻。会后,她主动交换了名片,并约我周末喝咖啡聊聊合作可能。
这一幕,恰好被等在大堂的林晚看到。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冲过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宣告***。但在迈出两步后,猛地停住了。
因为她听到我对着电话说:“好的,周末见。”
“沈砚!”她冲过来拉住我的胳膊,眼圈红得吓人,“别答应她……砚砚,求你,别答应她……”
我想起昨晚林伯母打来的那个电话。
“小砚,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不多嘴。你去北城发展我们替你高兴。但晚晚再这样耗下去,风腾集团那边她的职位就保不住了。你知道她为了进风腾付出过多少,算伯母求你,劝劝她,让她回来吧,好吗?”
“林晚,你该回去了。”我说。 10
林晚起初不肯走。
但三天后,她还是回了南城。
因为林老太太急火攻心,住院了。
两天后,我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小砚,你得回来一趟。”
“怎么了?”
“唉,还不是林家那丫头!现在死活不去风腾集团入职报到,闹着要辞职来北城!把你林爷爷林奶奶气得够呛!哦对,她还闹绝食!她那胃你知道的,从小就不行,现在也倒下了,还是我用咱家那个医疗服务的卡请的专家上门。”
他叹气,“大伯知道你是铁了心分了。但你林爷爷林奶奶从小把你当亲孙子疼,你回来劝劝,让那丫头赶紧滚去上班,别再折腾老人了。”
我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到南城。
林老太太一见我就抹眼泪。
“你们俩好好的,怎么就……晚晚怎么欺负你了你跟奶奶说,奶奶替你教训她,好不好?”
我摇摇头,“奶奶,您保重身体,我上去看看她。”
上楼,却在林晚卧室门口撞见了周越。
他端着一碗温热的养胃米糊,正柔声劝着。
“滚!谁让你来的?!我说过不许你再进我家门!”门内传来林晚沙哑的怒吼。
“周叔今天腰疼得厉害,我来替他的。”周越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怯懦的倔强,“你不为自己想,也不想想真心疼你的人吗?”
门板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我让你滚!听不懂人话?!”
“我不走!”周越提高了音量,带着哭腔,“我不像他那么狠心!我看不得你这样糟蹋自己!你不吃饭不上班,我也不吃不上学!”
“你爱死不死,关我屁事!滚!”
下一秒,门开了。
林晚原本灰败的眼神在看到我的瞬间,亮了起来。
“砚砚!”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周越,“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下飞机。”我语气平静,“不方便的话,我晚点再来。”
“说什么傻话……”她眼眶立刻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我沉默片刻,“林晚,你这样,太幼稚了。”
“你进来,”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往屋里拽,完全无视旁边的周越,“我已经联系了南城的猎头,有几家不错的公司,你看看……”
周越却突然伸手,拦在了门口。
“让开!”林晚声音冰冷。
“你怎么就这么傻?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周越看着林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自私,冷漠,脾气又臭,只会让你付出!他爸妈就是被他克死的!林晚,你还要为他赔上自己吗?!”
“你闭嘴!”林晚气得浑身发抖,“你再敢说砚砚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我就要管!看你这样我比死还难受!”他又转向我,带着怨毒,“沈砚你真的关心过她吗?除了索取你还会什么?她胃不好要按时喝这个米糊,你给她煮过一次吗?她轮岗累到低血糖还要惦记着给你买宵夜,你心疼过她吗?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呢?你为她做过什么?!”
我突然笑了。
“晚晚,别理这个疯子!”林晚紧张地抓紧我的手。
我挣开她的手,冷笑着看向周越。
“你觉得你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是吧?觉得她是个被糟糕感情蒙蔽的可怜虫,而你在拯救她?”
“真是可笑。她觉得你可怜,你觉得她可怜,你俩倒挺般配。”
我上前一步。
“你问我为她付出过什么?难为你热碗米糊就觉得自己情深似海了。你难道就没发现,这米糊的配方,市面上根本没有?”
周越愣住了。
“因为你手里这碗,是我每个暑假去乡下老宅亲自给她熬的。她胃太娇气,为了养好她的胃,我翻了多少医书,换了多少方子,熬了多少夜才定下这个方子。这方子小众,没有工厂愿意接,我又不放心外面,所以每年暑假都自己去。挑最好的米,最地道的药材,守着砂锅一熬就是大半天,你知道厨房夏天有多热吗?”
“你只看到她名校毕业,光鲜亮丽,可你知不知道她研二时因为项目压力过大,焦虑到整夜失眠,甚至产生过放弃的念头?是我陪着她找心理医生,陪她做放松训练,她睡不着,我就整夜陪她聊天,她不想见人,我就推掉所有事陪她去山里住了一周。”我声音冰冷,“这些事我本不屑跟你说。但看到你这副救世主的嘴脸就恶心。虽然我和林晚分了,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疑我的付出?”
周越呆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滚出去,周越。”林晚的声音淬着冰,“别逼我叫保安。”
“那我呢?”他跌坐在地,不死心地仰头望着林晚,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三年的朝夕相处,林晚……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林晚斩钉截铁,“如果让你误会了,我道歉。但如果早知道帮你会让我失去砚砚,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他怔怔地看着她,良久,终于捂着脸,踉跄着冲下了楼。 11
“啪嚓!”林晚书桌上那个精致的钢笔展示架被周越慌乱中带倒,摔在地上。那支我送她的25岁生日礼物——刻着未来誓言的定制钢笔,滚落出来,笔帽和笔身分离。
她惊慌地扑过去捡。可在拾起笔身的瞬间,她的动作僵住了。
笔帽内侧,那行被精心隐藏的微刻字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致我的林晚:愿以余生落笔,与你共书未来每一章。——沈砚”
林晚跪坐在地毯上,颤抖着手,拿起笔帽,对着光,细细辨认那些更小的、沿着笔帽边缘刻下的、需要转动才能看清的句子:
第一句:
“晚晚,毕业快乐!为了离你的未来更近,我拼尽全力。奖励呢?一个吻够不够?”
第二句:
“亲爱的,工作一年辛苦了。‘男朋友’这称呼有点腻了,有没有兴趣换个更持久的?比如,叫我老公?”
第三句:
“今天是我们搬进新家的日子?快告诉我,阳台的花,你选了什么颜色?”
第四句,第五句……
“晚晚,我发现一根白头发!不许笑!下辈子换我先遇到你,好不好?”
最后一句:
“晚晚,如果这些你都看到了,那说明我们真的走了一辈子。下辈子预约券,盖章生效!”
她攥着那支笔,泣不成声。
“我会去北城找工作,”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砚砚,等我安顿好,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摇头,“林晚,还记得我第一次回南城那天,你在我家楼下等我吗?”
“那天我刚开完一个重要的电话会议。是关于一个海外并购项目的长期外派机会。”
她怔住。
“昨天收到通知,我通过了。下个月就要去伦敦常驻。”
她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就算你去北城,我也不在那里了。”
“是因为……要躲开我?”她声音发颤,“你就这么……厌恶我了吗?”
我摇头,“不是。”
我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看着窗外沉落的夕阳。
“是因为去了北城我才发现,世界其实很大。分手的阵痛过后,一个人,也可以很精彩。”
“我想走得更远,看得更多,所以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转头看她。
“林晚,你也一样。没有我,你的人生依然会很精彩。”
“不……不会的……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光……”她泪如雨下,“砚砚,十八年……我的人生规划里全是你……是我蠢……是我***……你明明说过不喜欢他的……明明说过的啊……”
是啊,明明说过。
可人生,没有回头路。
那天,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她的眼泪都没有停。
她或许终于明白,这十八年的牵绊,我是下了怎样决绝的心,才选择离开。 12
我回到了北城,投入新的工作和外派准备。
我喜欢北城开阔的天空和快节奏的生活。这里的秋天高远清朗,冬天有凛冽的风和温暖的暖气。
林晚最终去了风腾集团入职报到。
但她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周末都会飞来北城。
雷打不动。
她不会打扰我,有时只是远远地在公司楼下看一眼,有时在我公寓对面的咖啡馆坐一下午。
她每周都来,自然知道我在这里如鱼得水,只是这份鲜活里,再无她的痕迹。
我知道她期待着我回心转意。
渐渐地,我的生活里出现了新的面孔。有欣赏我能力的同行,有主动邀约的伙伴。他们会约我打球,分享行业动态,讨论合作可能。
林晚每次看到我和别人谈笑风生地走出大楼,拳头都攥得死紧,眼圈泛红。
但她没有立场阻止。
她也给我发过信息,诉说过思念和悔恨。我的回复客气而疏离。
既然知道不会回头,就不该给她任何错觉。
外派手续办妥准备离境前,我回南城短暂停留。听赵恺说,周越被那家投行劝退了。
“后来林晚知道了周越在外面造谣的事,直接在他们那个精英圈子的内部平台发了声明,撇得一干二净,说自己有且仅有过一个爱人,是青梅竹马的沈砚,目前在金融圈发展。”
赵恺咂舌,“这事在他们圈里闹得挺大,周越成了笑柄,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估计受不了打击,工作上频频出错,犯了个挺低级的核算错误,差点让客户损失一大笔。投行那地方多现实,直接让他走人了。”
我语气平淡:“他本来专业底子就薄,那份工作靠的是林晚帮他包装的简历和突击辅导。真金白银的战场,靠的是硬实力,露馅也正常。”
这事大伯也提过,因为周越和他妈之前跑去林家闹着要补偿,林伯父直接报了警。
赵恺继续说:“过年时同学聚会,林晚也来了,没见到你,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不过真没以前那种女神范儿了,瘦得脱相,精气神也差了好多。唉,以前真是你把她养得太好了。”
临行前,我在机场又见到了林晚。
她瘦得几乎撑不起那件我们曾经一起挑的风衣,我差点没认出来。
“胃……老毛病,住了一段时间院。”她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
“哦,那个米糊的配方和熬制要点,我整理好发给林姨了,”我想了想,“不过林姨也忙,你要不办个私人医疗服务吧,我给你推荐一家。”
她苦涩地摇头:“这是我该受的。我活该。”
我还是把宣传手册塞了一份在她手里。
就当是……最后的善意。
“要……走了?”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
“嗯。”我点头,“下午的飞机。大伯去送我。”
“我……以后,能去伦敦……看看你吗?”她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我微笑着,缓缓摇头。
“太远了,别折腾了。”
一年的执着该有个终点,她也该停下来了。
可她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再见。”我朝她挥挥手,转身走向安检口。
巨大的落地窗外,晨曦正刺破云层,将天空染成一片清澈的金红,如同熔化的琉璃,充满无限可能。
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我曾拉着林晚的手,指着天空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
今天的晨曦,似乎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壮丽。
而我也将独自启程,奔赴那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谁说,不令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