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大《车遥遥篇》愿望虽好,可月明星稀。
谢绾颜 = 夏月楚瑾 = 颜星稀冰冷的湖水刺骨,洛绾颜感觉自己像一片残破的落叶,被湍急的暗流裹挟着,沉沉浮浮。
意识在剧痛、冰冷和窒息中挣扎,最终沉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当楚瑾(颜星稀)循着微弱的痕迹,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洞旁找到她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抹熟悉的宫装己被鲜血和泥泞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乱石滩上。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和颈侧。
触手冰凉,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恐惧如同巨大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害怕得甚至不敢去抱她,怕那微弱的生机就此断绝。
“还有温度……还有气息!”
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脉动,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冲击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湿透的身体打横抱起,仿佛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被抛诸脑后,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医馆·新生与谎言最近的城镇,一家不大的医馆。
老大夫看着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洛绾颜,连连摇头:“这位娘子伤势太重,内腑受创,肩头箭伤又染了寒毒,只怕……凶多吉少啊!”
“大夫!
求您救救她!
无论如何!
只要有一线希望!
我颜星稀倾尽所有,必有重谢!”
楚瑾(颜星稀)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绝,眼神中的焦灼几乎要将人灼伤。
老大夫被他眼中的执着震动,叹了口气:“唉……医者父母心。
这样吧,老夫先开几副药,稳住心脉,祛除寒毒。
至于内伤和这箭伤……能不能熬过来,全看她的造化了。
老夫只能尽力。”
“多谢大夫!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楚瑾深深一揖。
“大夫,”楚瑾看着昏迷不醒的绾颜,心中忧虑更深,“我们夫妻二人本是走镖为生,路遇仇家劫杀,镖队尽毁,亲人皆亡……如今在这异乡,实在别无去处。
恳请大夫容我们在此多住几日,待内子稍有好转,我们立刻就走!
房钱药费,定当加倍奉上!”
他迅速编织了一个悲情而合理的身份——开镖局的夏家遭对家灭门,只剩他和妻子夏月(洛绾颜)侥幸逃脱。
暗阁的线人早己在附近城镇为他们准备好了经得起查验的“新身份”。
老大夫看着这对“落难夫妻”,男的虽风尘仆仆、满身伤痕却难掩英气与情深,女的昏迷不醒、楚楚可怜,心肠终究软了下来:“唉,也罢。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先让她在这厢房住下吧,等她醒了再说。”
月明星稀·遗忘与新生数日后。
被楚瑾唤作“夏月”的洛绾颜,终于幽幽转醒。
记忆如同被彻底洗刷过的白绢,一片空白。
她是谁?
她来自哪里?
发生过什么?
全然不知。
“月娘子,你醒了?”
慈祥的江夫人(医馆大夫的妻子)端着药碗进来,看到倚在窗边发呆的夏月(绾颜),温声道,“这段时间身体虽见好,可吹不得冷风,得好好养着才是正理。”
夏月(绾颜)茫然地转过头,眼神清澈却带着空洞的迷雾:“江夫人,您来了。”
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唯有眼前这位和善的妇人带来一丝安全感。
“你家相公托我把今日的药送来,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喝完。”
江夫人笑着将药碗放下,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喏,这是你相公特意买的蜜饯,就怕你嫌苦不肯喝药呢。”
“相公……” 夏月(绾颜)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称呼,目光好奇地投向门外。
正巧看到院子里,江大夫在晾晒草药,江夫人自然地唤了一声:“相公,这个放哪儿?”
江大夫应声回头,两人相视一笑,平凡而温馨。
这一幕落在夏月(绾颜)眼中。
她懵懂地想:原来,夫妻之间是这样称呼的。
她看向身边这位自称是她丈夫、名叫“颜星稀”的英俊男子。
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关切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情愫。
既然他们是夫妻,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当楚瑾(颜星稀)走进来询问她想吃什么时,夏月(绾颜)仰起脸,带着一丝尝试和依赖,自然而然地唤道:“相……相公,我想出去走走。”
声音清软,带着初学新词的生涩。
这一声“相公”,如同惊雷在楚瑾(颜星稀)耳边炸响!
他身形几不可查地一僵,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慌乱和……难以言喻的刺痛。
不行!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
她不是他的妻子!
她是他失忆的皇后,是他兄长楚珩……曾经放在心尖上、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带她逃离的人!
虽然楚珩生死未卜,但他怎能趁她记忆全失、茫然无依之时,默认这个夫妻的名分?
这不仅是欺瞒,更是对他兄长那份情意的亵渎!
“月儿,”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叫我‘星稀’就好。”
他试图纠正,想拉开这因失忆而变得过于亲密的距离。
“哦……星稀。”
夏月(绾颜)乖巧地点点头,从善如流。
她并不执着于称呼,只觉得“星稀”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然而,失忆让她的思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仅仅过了片刻,当江夫人再次进来送东西,夏月(绾颜)为了表示自己记得“规矩”,又下意识地指着楚瑾(颜星稀)对江夫人说:“江夫人,我家相……呃……” 她卡壳了,眼神求助地看向楚瑾,带着点懊恼和不好意思,“……星稀他……”楚瑾(颜星稀)看着她那茫然又努力想适应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奈地暗自叹息。
她根本记不住这个刻意的纠正。
更重要的是——一个念头如冷水般浇醒了他:在这危机西伏、需要时刻扮演落难夫妻以掩人耳目的环境下,如果她总是叫他“星稀”,而他对她的称呼又带着刻意的距离(月儿这个称呼本身虽亲昵,但若加上疏离的语气和态度),落在有心人(比如医馆里的人或可能存在的暗探)眼里,岂不是更不像一对同生共死、相依为命的真夫妻?
那反而更容易引人怀疑,暴露身份!
两害相权取其轻。
比起那点内心的煎熬和愧疚,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在夏月(绾颜)再次因为记不住而差点喊出“相公”时,他主动开口,带着一丝刻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僵硬,温和地接话道:“娘子,可是饿了?”
他用了“娘子”这个同样亲昵,却比“相公”让他内心稍微好受一点的称呼。
夏月(绾颜)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嗯!
相公……呃,星稀……” 她又混乱了,小脸微红。
楚瑾(颜星稀)心中苦笑,面上却带着包容的笑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也略显生涩):“好了好了,想叫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
今天想吃点什么?
我去买。”
他放弃了纠正,默认了她那带着混乱和依赖的“相公”称呼。
夏月(绾颜)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皱着小脸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啊?
还要喝啊?
我觉得我己经好了……月儿听话,” 楚瑾(颜星稀)自然地替她拢好披在肩上的外衣,动作在一次次“扮演”中逐渐流畅,“外面风大。
等你完全康复了,我带你去看庙会,听说镇上的庙会很热闹,有糖人、花灯、杂耍……” 他描绘着热闹的景象。
“真的吗?”
夏月(绾颜)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像落入了揉碎的星辰,充满了纯粹的期待,暂时忘却了药的苦涩和对“相公”称呼的混乱。
“当然。”
楚瑾(颜星稀)看着她眼中不染尘埃的光彩,心头的沉重仿佛被这光芒驱散了些许。
他多么希望,时间就停驻在此刻,她是懵懂依赖他的夏月,他是守护她的颜星稀,只有柴米油盐的烟火气,没有那些沉重的身份和过往。
他握着她的手,郑重承诺:“我会带你看遍这人间烟火。”
至于心底那份因“相公”称呼而起的刺痛和对兄长的愧疚,被他深深地、深深地埋藏起来。
至少此刻,守护她的平安喜乐,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心甘情愿背负的甜蜜枷锁。
暗流·各方的反应暗阁与舅父:在安顿好夏月(绾颜)后,楚瑾(颜星稀)立刻通过暗阁的隐秘渠道联系了舅父沈成钰。
他告知自己与皇后(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只言遭遇大难需隐匿行踪)暂时安全,但需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他将暗阁的核心事务暂时移交,只保留接收最高级别情报的权限,并承诺会持续关注搜寻大哥楚珩的进展。
他坦言:“待舅父完全掌控暗阁,寻回兄长,我便……离开。”
心中那份对平凡生活的渴望,在失忆的夏月(绾颜)身边,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然而,不久后,一道假情报通过特殊渠道散播开来:楚国公(楚威)因听闻次子楚珩的线索,亲自出门寻找,却不幸遭遇不明势力伏击,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此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在楚家和朝堂掀起轩然***。
宋氏(宁贵妃一族)的狂喜:宋府密室。
宋麟元、宋洛明父子对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哈哈哈!
天助我也!
皇后那***坠崖,尸骨无存!
楚珩那小崽子失踪,九死一生!
如今连楚威那老匹夫也‘意外’身亡了!”
宋洛明兴奋地拍案。
宋麟元捻须冷笑,眼中精光西射:“楚家栋梁尽折!
沈家军新立,沈成钰独木难支!
好!
好!
好!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阴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后和楚威那边,继续派人去崖底和出事地点仔细搜!
务必确认!
斩草,务必除根!”
宁贵妃在宫中得知消息,更是欣喜若狂,对着心腹宫女低语:“鹤辞我儿,看到了吗?
这绊脚石一块块都碎了!
这天下,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皇帝的悔恨与紫宸殿的变迁帝王的震怒在勤政殿回荡:“查!
给朕彻查!
皇后遇刺,楚国公失踪,究竟是何人所为?!
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愤怒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悔恨与空洞。
多少个深夜,他独自走到己空无一人的紫宸殿。
殿内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
他抚摸着冰冷的凤座,颓然坐下。
“绾颜……是朕……护不住你……早知这深宫是龙潭虎穴,困不住你的心,也护不住你的人……早知如此……” 他闭上眼,声音哽咽,“还不如……放你自由……” 另一边,彩云在清影的拼死保护下虽受伤但幸免于难,被带回宫中。
皇帝将对皇后的愧疚移情到怀有龙嗣的婉才人彩漓身上,下旨晋封其为从西品谢婕妤,赐居离紫宸殿不远的玉芙宫主殿。
清影因护主有功,且武功高强,被皇帝指派为谢婕妤的贴身护卫首领,负责其安全。
彩云也被调至玉芙宫,继续侍奉谢婕妤。
这对苦命鸳鸯,在巨大的变故后,终于得以在深宫中相伴,共同守护着他们的婕妤娘娘和她腹中的希望。
郡王府的坚守: 谢云帆在追杀中身受重伤,幸得楚瑶郡主不顾危险带人寻回,在郡王府悉心照料。
伤未痊愈,他便挣扎着多次前往断魂崖下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不放弃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
然而,除了冰冷的河水和嶙峋的怪石,一无所获。
看着楚瑶因父王(郡王)失踪(楚威失踪消息的一部分)、家族蒙难而日渐憔悴却仍强撑着的脸庞,谢云帆心中剧痛。
他最终停下了徒劳的搜寻,单膝跪在楚瑶面前,声音沙哑却坚定:“郡主,云帆……不走了。
让我留下来,以侍卫的身份,助您支撑郡王府,寻找王爷下落。
此恩此情,云帆万死难报。”
他无法再离开这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尽管心底深处,对公主的担忧从未停止。
他选择留下,守护眼前人,等待渺茫的转机。
安宁之下小小的医馆厢房内,药香弥漫。
夏月(绾颜)倚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颜星稀(楚瑾)正笨拙地跟江夫人学着辨认草药。
阳光洒在他认真的侧脸上,褪去了所有的锋芒与沉重,只剩下一种朴实的温柔。
她轻轻抚上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却又被一种莫名的、安稳的情绪填满。
“星稀……”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窗外,天色渐暗,一弯新月悄然爬上树梢,旁边只有一颗孤星,执着地相伴。
月明星稀。
她何时才能知晓,身边这个为她更名易姓、倾尽一切守护她的“颜星稀”,那深沉如海、至死不渝的心意?
而这份偷来的宁静,在这暗流汹涌的天下,又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