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玄都典当那扇低矮压抑的门,外面喧嚣的市声和刺眼的阳光兜头罩下,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更加刺骨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
他扶着当铺外冰冷的砖墙,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手中的玉佩,此刻不再是单纯的冰凉,而是透着一股深沉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寒意,隔着手心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胸腔渗入。
那块云纹玉佩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温润的玉璧也驱不散掌心的冷汗。
第九次?
他明明是第一次踏入这个见鬼的镇子!
第一次见到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
荒谬!
一定是那老家伙老糊涂了!
或者……是某种恶劣的玩笑?
苏衍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念头甩出去,但镜中那延迟三秒的倒影、枕下八枚冰得刺骨的铜钱,却像鬼魅般缠绕着他,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诡异。
“走!”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离开这个处处透着邪门的槐安镇!
只要离开这里,也许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在仅剩不多的零散记忆中他不是这里的本地居民,他是后来来到了这里没多久。
具体是干什么,和谁他己经记不清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进镇时的镇口大步走去。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无形的恐怖在追赶。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的店铺、行人、叫卖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他只想尽快看到镇口那棵标志性的、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很快,那棵枝干虬结、树冠如云的老槐树出现在视野尽头。
树下似乎还聚集着几个歇脚的脚夫。
苏衍心中一松,脚步更快了。
然而,就在他距离老槐树还有十几步远,甚至能看清树皮上深刻的纹路时,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令人头晕的失重感袭来。
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即将到达的镇口,而是一条熟悉的、弥漫着酱菜和熟食混合气味的狭窄小巷——槐安客栈的后巷!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地字房那扇糊着厚厚窗纸、紧闭的木窗!
苏衍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西周。
没错,就是客栈后巷!
他刚刚明明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奔跑!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幻觉?
鬼打墙?
他不信邪!
猛地转身,再次朝着镇口的方向狂奔!
这一次,他死死盯着前方那棵老槐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距离在缩短……十步……五步……眼看就要冲出镇子!
嗡——!
那股熟悉的眩晕和失重感再次袭来,比上次更加强烈!
眼前的景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开!
当视线重新聚焦,苏衍绝望地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槐安客栈的后巷里。
那棵老槐树,依旧在百米步开外的地方,像个沉默的嘲弄者。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瞬间冻结了西肢。
他像一头困兽,在原地焦躁地转了几圈,然后猛地冲向另一个方向——一条通往镇外田野的小路。
结果毫无悬念。
无论他选择哪条看似通往镇外的路,无论他跑得多快、看得多仔细,最终都会在即将踏出镇子的那一刻,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强行“传送”回镇内某个固定的点,十次有八次是客栈后巷,另外两次则是当铺附近或者一条死胡同。
尝试了七八次后,苏衍彻底脱力,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汗水浸湿了额发,脸色苍白如纸。
这不是迷路!
这是囚笼!
一个无形的、坚固的囚笼,将他死死地困在了这座名为槐安的鬼镇之中!
怀中的八枚铜钱,不知何时又变得灼热起来,一股指向城西的脉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如同心脏在胸腔外跳动。
城西……城隍庙……莫名出现的地方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诅咒,突兀的出现,然后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却驱不散苏衍心头的寒意。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镇中心一家还算热闹的茶馆,找了个最角落、光线也最暗的位置坐下。
随后打算点了一些吃食,补充着体力。
至于付钱?他就没打算付钱,诡异的遭遇让他己经麻木,此时只想填饱肚子以求找到一丝丝活着的真实感。
至于吃饱了付钱,那就再说吧,大不了找机会跑路。
他现在除了补充体力,最重要的就是需要信息,需要知道这座镇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特别是关于……城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