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染遗言
浑浊、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如同回光返照般,燃烧着一簇幽暗却执拗的火焰。
那目光像两枚冰冷的钉子,穿透污浊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死死地钉在了沐清瑶的脸上!
沐清瑶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闭眼,想扭开头,想把自己缩进角落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但身体却被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目光……不是威胁,不是怨恨。
那是一种……濒死之人传递某种极其重要信息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在看我!
这个认知像闪电般劈开沐清瑶混乱的脑海。
不是错觉!
那浑浊眼珠的转动方向,那唇瓣翕动的微弱角度,全都清晰地指向她!
这个女人,在用生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试图对她说话!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奇异力量从脚底升起。
沐清瑶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欲呕的感觉,用尽全身力气,让这具僵硬、酸痛、被捆缚得如同木偶般的身躯,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向右侧挪动。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单薄的衣料和皮肤,绳索勒得更紧,带来钻心的痛楚。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动着遍布全身的酸痛,眼前阵阵发黑。
几寸的距离,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她的身体紧紧贴住了那个散发着浓重血腥和***气息的身躯。
那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激得她一阵战栗。
她努力偏过头,将自己沾满灰尘和冷汗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凑近女人那微微开合的、沾满血痂的嘴唇。
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瑶……”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气音,艰难地钻入沐清瑶的耳中。
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摩擦喉咙的“嗬嗬”杂音,却像惊雷一样炸响!
阿瑶?!
这具身体的名字?
还是……某种称呼?
这女人认识她?
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
巨大的疑问如同冰水浇头,但沐清瑶来不及细想。
那濒死的女人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仿佛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绝望:“……跑……去……京……城……快……跑……!”
去京城!
快跑!
京城!
刚才人贩子提到的“销金窟”!
是唯一的生路?
还是……指向某个能庇护她的人?
沐清瑶的瞳孔因惊骇而骤然收缩!
然而,就在这“跑”字尾音尚未消散的瞬间,女人枯槁的头颅猛地向前一顶!
这一撞,毫无征兆,用尽了生命最后一点残存的、野兽般的蛮力!
坚硬冰冷的额头重重撞在沐清瑶单薄、尚未发育的胸口!
“唔!”
沐清瑶闷哼一声,被撞得眼前一黑,胸腔剧痛,几乎窒息。
但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就在这一撞的力道下,一个冰冷、坚硬、带着锐利棱角的东西,如同活物般,顺着她因撞击而微微敞开的破旧衣领,贴着汗湿冰凉的肌肤,飞快地滑落进去!
那东西极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质感。
冰凉刺骨,瞬间激得她皮肤上爆起一片细密的寒栗!
它滑过锁骨,最终卡在胸前贴身小衣的某个褶皱里,紧贴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下方,带来一种尖锐而冰冷的异物感。
硬物入怀的瞬间,那用尽最后力气撞出一记的女人,身体里那点支撑她的力量仿佛瞬间被彻底抽空。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只是如同一个被扯断了所有提线的破布偶,首挺挺地、无声地向后倒去。
“砰!”
沉闷的肉体砸地声,在这死寂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那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在地上微微弹动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一动不动。
浑浊的眼睛依旧半睁着,空洞地对着污秽的屋顶,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对这黑暗人世最后的、茫然的凝望。
死亡,以一种如此狰狞又如此寂静的方式,降临了。
“妈的!
吵吵什么?!”
伴随着一声粗暴的、饱含戾气的咒骂,破旧的木门被“哐当”一声狠狠踹开!
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穿着脏污短打的汉子出现在门口。
油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粗犷而凶恶的轮廓,正是之前屋外说话的人贩头目——李三!
他手里还拎着一条沾着暗红污迹的皮鞭,浓烈的酒气和汗臭随着他的闯入瞬间弥漫开来。
李三那双浑浊而凶戾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昏暗的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目光掠过地上那具刚刚停止呼吸的女尸,又扫过角落蜷缩、因恐惧而抖成一团的其他女子,最终落在了离尸体最近、脸色惨白、僵在原地的沐清瑶身上。
“嗬?”
李三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带着残忍兴味的嗤笑。
他大步走到尸体旁边,用沾满泥污的靴尖,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女人冰冷僵硬的手臂。
尸体毫无反应。
“妈的!
晦气!”
李三脸上的横肉厌恶地抖动了一下,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他弯下腰,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女尸散乱粘腻的头发,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垃圾般,粗暴地将那具残破的躯体往门口拖去。
尸体僵硬的头颅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磕碰碰,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拖到门口,李三才首起身,将那具尸体像丢破麻袋一样甩在门槛外的阴影里。
他转过身,堵在门口,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再次扫视屋内,尤其是那些因恐惧而拼命向后缩、发出压抑呜咽的女子们。
他的目光最终又落回沐清瑶脸上,带着***裸的、如同评估货物价值般的审视,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弧度,手中的皮鞭“啪”地一声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
李三的声音如同砂纸磨铁,刺耳又凶狠,在这死寂的囚室里回荡,“这!
就是想着逃跑的下场!
打死!
拖去后山喂野狼!
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狞笑着,鞭梢虚虚指向门外那团模糊的阴影,“都给老子安分点!
到了京城,凭你们的‘姿色’,说不定还能在窑子里混口饭吃!
要是再敢动歪心思……哼!”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沐清瑶惨白的小脸上舔舐了一圈,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都给老子老实待着!
明天一早赶路!”
李三最后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像驱赶牲口一样,反手重重地关上了那扇破烂的木门。
沉重的门栓落下的“咔哒”声,如同丧钟敲响。
“呜……呜呜……”门关上的瞬间,囚室里压抑己久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来。
女人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发出绝望而压抑的悲鸣。
沐清瑶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在原地。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李三最后那如同实质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胸口处,那个紧贴着肌肤的硬物,冰凉、坚硬、棱角分明,存在感无比清晰。
它像一块来自幽冥的寒冰,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刺骨的凉意,却又奇异地、诡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支撑着她没有彻底崩溃的奇异力量。
阿瑶……跑……去京城……快跑……女人临终泣血的遗言,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她慢慢地、极其轻微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前被撞得隐隐作痛的位置。
破旧的衣襟微微敞开了一点,露出底下同样粗糙的里衣。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那东西的形状——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某种沉重使命的分量。
指尖在粗糙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深深地抠挖着冰冷的泥土,留下几道深深的印痕。
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黑色的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