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乖顺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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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栓落下的余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囚室里,女人们绝望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噎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恐惧,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沐清瑶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胸口那处硬物带来的冰凉触感,是这片无边绝望中唯一清晰的坐标。

它紧贴着肌肤,棱角硌着骨头,带来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刺痛,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被恐惧和剧痛***神经。

跑……去京城……那泣血的遗言在脑中轰鸣。

跑?

怎么跑?

外面是三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皮鞭的人贩子,还有两匹能轻易追上她这十岁小短腿的畜生!

这间破屋就是铁桶,唯一的出口被牢牢锁死。

刚才那个女人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警告!

一股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彻底冻结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但就在这绝望的冰层之下,一股属于“沐清瑶”——那个在无数键盘厮杀中磨砺出来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意志——如同濒死的野草,在坚硬的冻土下,顽强地顶开了一丝缝隙。

不能死!

绝不能死在这里!

死得像条野狗!

死得毫无价值!

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灼热。

它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让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

伪装!

李三最后那如同毒蛇般的警告眼神,清晰地烙印在她脑海里。

他需要一个“识相”的、能卖“好价钱”的“货物”,而不是一个时刻想着逃跑的麻烦。

那就给他想要的!

沐清瑶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那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惊叫和翻涌的恶心感死死压回喉咙深处。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首先,是眼神。

她强迫自己放空瞳孔,让里面原本因惊惧而凝聚的光彻底涣散开,变得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呆滞、茫然,找不到焦点。

视线低垂,只敢盯着自己身前一小块肮脏的地面。

然后,是身体。

她将本就瘦小的身体蜷缩得更紧,双肩微微向内扣着,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个不起眼的球。

手臂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小幅度地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落叶。

每一次颤抖的幅度都恰到好处——足够明显,显示出她的“恐惧”,又不会过于剧烈引人怀疑。

呼吸也刻意调整得急促而浅薄,带着细微的、受惊小动物般的抽气声。

嘴唇微微张开,无意识地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祈祷,又像是被吓得连哭都忘了。

当李三或者其他人贩子那凶狠的目光扫视过来时,她的身体会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然后抖得更厉害,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膝盖里,只露出一个沾满灰尘和冷汗的、可怜兮兮的发顶。

“妈的,晦气东西,把水桶打翻了!

找抽是不是?!”

王五粗嘎的呵斥声在门口响起,伴随着水泼在地上的哗啦声和一个女子压抑的痛呼。

沐清瑶猛地一哆嗦,像是被那声音吓破了胆,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眼神涣散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却又在接触到王五那凶狠眼神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视线,死死盯着地面,抖得更加厉害。

机会来了。

她蜷缩着,一点点挪到靠近门口、放着一个破旧木桶的位置。

桶里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根草梗。

她伸出被麻绳勒出深深紫痕、还在微微发抖的小手,颤巍巍地想去提那沉重的水桶。

手指刚碰到冰冷的桶沿,似乎是因为“害怕”和“虚弱”,手猛地一滑!

“哐当!”

破木桶被她“失手”带倒,浑浊的脏水瞬间泼洒出来,溅湿了她本就破旧的裤脚和鞋子,也在地面上蜿蜒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啊!”

沐清瑶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惊叫,像被吓傻了,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沾着泥水的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无助,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门口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李三的注意。

他叼着根草茎,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粗壮的影子笼罩在沐清瑶身上。

“小崽子!

皮痒了?!”

李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沐清瑶像是被这声音吓破了胆,猛地抬头看向李三,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泥灰,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

身体抖得几乎要散架。

李三那双浑浊凶戾的眼睛在她沾满泪水和泥污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地上泼洒的水渍和翻倒的木桶。

这小东西的恐惧太真实,太彻底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暴力和死亡的畏惧。

这种畏惧,正是驯服“货物”最有效的工具。

他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带着一丝掌控他人生死的得意。

“哼,还算识相。”

他抬起沾满泥污的靴子,随意地踢了踢翻倒的木桶,“滚一边去,碍手碍脚!”

沐清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原来的角落,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依旧在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细小的呜咽声。

李三不再看她,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首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沐清瑶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所有的惊惶失措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成功了。

第一步,这层“胆小如鼠”、“怯懦认命”的伪装,暂时骗过了豺狼的眼睛。

但这仅仅是开始。

她再次低下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旧的衣衫,落在胸口那个冰冷的硬物上。

然后,她的视线开始移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间囚笼的每一个细节。

墙壁的厚度,那高处的破洞大小,木门的结构和门栓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耳朵竖了起来,捕捉着屋外的一切声响:李三粗鲁的咒骂,王五沉闷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赵六?

他们换岗的间隙?

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

“妈的,这鬼天气…明天得赶早……前面岔口…官道…首通京城…老六,你他娘酒壶里泡的那玩意儿…真能放倒人?”

“嘿嘿…那是…山里的宝贝…一滴…管够…”她的目光,偶尔会极其隐蔽地扫过囚室里的其他人。

大多数依旧是死寂的麻木。

但在最阴暗的角落里,那个之前眼神不甘的清秀少女(她似乎叫小莲?

),此刻正紧紧抱着膝盖,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首线,眼神虽然同样带着恐惧,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丝难以磨灭的、如同野草般的韧劲。

沐清瑶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但立刻,她强行压下了这点涟漪。

不能轻信任何人。

在这地狱里,任何一丝多余的同情和信任,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她重新垂下眼睑,恢复那副瑟缩发抖的模样,像个被彻底吓坏了的孩子。

只有那低垂的眼帘下,瞳孔深处,冷静得如同结冰的湖面。

观察。

学习。

等待。

活下去。

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