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掌心那奇异的温热感,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固执地挠着他的心。
那丝微弱的、带着雨后森林与古老气息的味道,更是在他混乱疲惫的精神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进一点难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渴望。
都市的冰冷、丧亲的剧痛、村民的闲言、身无分文的绝望…层层重压之下,这枚诡异的蜡丸,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死死攥着蜡丸,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蜡丸那道裂开的缝隙边缘。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吮吸的错觉。
不行!
不能在这里!
林风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老屋太不安全了。
堂叔伯随时可能过来看看他,任何一个村民都可能推门而入。
这蜡丸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人前。
他需要一个绝对隐秘、无人打扰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了老屋后门。
门外,是连绵起伏、被浓雾常年笼罩的后山。
隐雾村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他飞快地行动起来。
将蜡丸重新用那油腻的粗布层层裹紧,塞进贴身的衣袋。
然后,他从爷爷留下的杂物堆里翻找。
一把刃口有些卷、但还算锋利的柴刀,一捆结实的麻绳,一个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灌满凉水,最后是半包受潮结块的压缩饼干。
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那个从城里带回来的半旧登山包。
想了想,又揣上了一盒火柴。
推开吱呀作响的后门,一股带着草木气息的潮湿冷风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在林木间缓缓流淌,将视线压缩到眼前几米。
林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冷静了几分。
他紧了紧衣领,迈步踏入浓雾之中,身影迅速被翻涌的白雾吞没。
山路崎岖湿滑,腐烂的落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高大的乔木枝桠虬结,在浓雾中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
林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柴刀不时劈开挡路的藤蔓荆棘。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声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喘息声和柴刀劈砍的嚓嚓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紧握着柴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翻滚的浓雾,总觉得在那片灰白之后,潜藏着野兽在盯着他。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
眼前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几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黑色岩石半埋在泥土里。
岩石环绕之下,竟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约莫半人高的浅洞。
洞口被茂密的蕨类植物遮掩了大半,极其隐蔽。
林风拨开湿漉漉的蕨叶,探身进去。
洞内不大,仅能容一人弯腰进入,深处不足三米。
地面干燥,铺着一层细碎的砂石,洞壁是坚固的岩石。
空气里弥漫着苔藓和矿物混合的微腥气味。
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隐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和声音。
就是这里了!
他卸下背包,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
他靠坐在冰冷的洞壁上,掏出水壶猛灌了几口凉水,又掰了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冰冷的饼干碎屑刮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
喘息片刻,他再次摸出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团。
解开一层层粗布,灰扑扑的蜡丸露了出来。
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那道裂开的缝隙,传来那股阴冷的气息再次清晰起来,但掌心感受到的奇异温热,也同时变得更加明显,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他死死盯着蜡丸,眼神在挣扎中逐渐变得锐利坚定。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赌了。”
不再犹豫,他摘下手腕上的手表放在地上,去掉累赘后,猛地抽出腰间的柴刀,锋利的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
他伸出左手食指,毫不犹豫地在刀刃上一划!
一阵刺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瞬间从指腹涌出,林风屏住呼吸,将滴着血的指尖,对准了蜡丸那道缝隙!
指尖触碰到冰冷蜡质边缘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首接在林风颅骨内部炸开的轰鸣骤然响起!
仿佛天地初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猛地从蜡丸那道裂缝中爆发出来!
林风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这股力量从指尖抽离出去!
他惊恐地想要抽回手指,但整个身体却被定住住,动弹不得!
鲜血,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涌向那道裂缝,不是滴落,而是被强行吸吮进去!
蜡丸外壳脱落,露出墨绿灰暗的珠子,灰扑扑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红、发烫!
就在林风因失血过多,快要昏迷时。
下一秒,那枚珠子停止吸血,墨绿带着暗红的表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唰!
林风整个人,连同他手边的柴刀、背包,瞬间消失在狭窄的洞穴之中!
洞穴内,只剩下几缕尚未散尽的幽光残影,以及地上,几滴尚未干涸的、暗红的血迹。
浓雾依旧在洞口外无声地翻涌,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