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
第三艘纲船刚靠岸,七具死状诡谲的尸体,便如同七把冰冷的解剖刀,狠狠撕开了大宋承平表象下的脓疮!
第一刀,剜在国之重器上!
御史中丞沈括的尸身,扭曲地卡在水运仪象台巨大冰冷的枢轮间。
他身上残破的冷锻甲碎片,竟深深嵌入摊开的《新仪象法要》第七页——那页精密绘制的齿距图,此刻被金属撕裂,宛如王朝肌理上的一道伤疤。
一道红影掠过尸骸。
契丹译语官萧挽云的红油伞轻旋,伞骨幽光一闪,折射出西夏文“不降”的黥印!
这印记本该烙在三十里外矾楼头牌官妓的锁骨上,此刻却诡异地悬在尸首上方,像一句无声的挑衅。
“枢轮误差三毫……”提点刑狱司推官重霁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猛地一拽连接擒纵器的黄铜链索!
链环碰撞间,朱砂梅般的粉末簌簌落下——那是架阁库老吏用亲生女儿骨灰调制的秘色颜料!
他腕上佛珠毫无征兆地崩裂,一颗舍利子滚入摊开的《奉元历》星图裂缝中,竟瞬间洇出两个刺目的血字:“灵州!”
这地名,本该在五年后,随着一名神臂弓军匠的绝笔遗书才重见天日!
第二刀,捅进市舶司的暗舱!
市舶司提举王黼一脚踹开波斯商船最深处的货舱门!
冬至惨白的阳光穿透琉璃镜,汇聚成一道灼热的青烟!
烟柱焦点处,一封辽国铁匠的密信正在无声燃烧,羊皮卷化为灰烬,灰烬排列出的纹路,竟与磁州窑童工膝盖骨上被活活烫出的青瓷裂纹一模一样!
信末那几个扭曲的契丹小字“光烫如母怀”,与十二个时辰后才会出现在磁州一张焦尾琴琴轸上的血字“元祐西年制”,被同一种来自党项死地的盐晶死死锁住,共用着死亡的密码!
第三刀,掘于漏泽园的腐土!
太学生沈檀在乱葬岗的腐臭中掘出第七具尸体!
嗡——!
尸身上盘旋的蝇群陡然静止,随即疯狂舞动,瞬间在空中拼凑出一幅残缺的地图——正是《平戎策》中被无情删去的绝密部分!
他颤抖着掰开尸体的嘴,里面塞满的泥活字,铭刻的竟是他父亲七年前推演擒纵器公差的手稿!
当他用粘稠的石油墨拓印尸斑,那诡异的痕迹褪去后,显露的却是十年后才会出现在太学石鼓上的、用契丹文书写的禁军密约!
“重霁大人!
不好了!”
皇城司亲从官破门而入,手中一方新到的贡砚正汩汩渗出暗红粘稠的液体——那是寒门举子特用的剧毒“狼毒烟”!
墨汁沿着摊开的《营造法式》柱础图肆意流淌,竟诡异地凝固成蜀锦天蚕丝独有的绛红色……这本该在三年后,织进西军阵亡将士最后的裹尸布里!
萧挽云眼神一厉,手中短匕寒光闪过,猛地割开身旁焦尾琴的蛇腹纹琴底!
琴腹中滚落半枚乌沉沉的磁针!
那磁针悬浮颤动,针尖颤巍巍指向的方位,正是波斯商队那个***记忆中,母亲轮廓永远消失的方向!
她指尖一弹,磁针挑破紧绷的琴弦——嗡!
刺耳的裂帛声炸响,共振的余波里,竟隐隐传来宫闱深处,一名伪装成司南佩持有者被割断喉咙的、压抑的闷哼!
“咚——!”
子时的更鼓如同丧钟,沉沉敲响。
刹那间,十道无形的血线自虹桥下蔓延而出,刺入汴京的沉沉黑暗:水运仪象台铜人眼中渗出的“泪”,流入《元祐党籍碑》的裂缝,竟滋生出刺青师痉挛手背上才有的西夏文;磁州窑童工骨瓷般的裂纹爬上提花机,织就了河湟战场遍地断指的血腥图谱;波斯阳燧灼热的焦点烧穿了《澶渊之盟》的羊皮卷,在岁贡银锭上烙下弩机九锁连环的致命公差……重霁面无表情,抓起沈括遗留下的那片冷锻甲残片,狠狠按向摊开的《宋刑统》!
锵——!
金属与法典碰撞,迸射出一串幽蓝的火星!
火星溅落处,天象仪巨大的青铜刻盘上,齿轮轰然转动,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轧轧声。
他的声音冰冷,穿透了仪象台齿轮的轰鸣:“从水运仪象台那三毫的误差开始,到大宋律法最后一枚活字崩碎为止——这盘以国运为注的死局……该开膛验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