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皇子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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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护卫头领在烟雾中挥舞着钢刀,声嘶力竭地吼叫,却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

影枭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过人的身手,在混乱和烟雾的掩护下,硬生生从人堆里撞开一条血路,冲出了地窖入口!

身影没入外面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惨叫连连的修罗场。

“追!

给我追!

发信号!

通知城防司!

有贼人强闯米行!”

护卫头领终于从烟雾中挣扎出来,脸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气急败坏地对着手下狂吼。

一枚带着凄厉尖啸的示警响箭,带着一溜刺眼的红光,猛地蹿上东城的夜空,如同在墨色锦缎上划开一道流血的伤口,瞬间打破了整个东城的死寂。

几乎在同一时刻,西城方向,靠近京畿卫戍营驻地的一片贫民聚集的棚户区深处,一座看似废弃的破败土地庙里,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冲天大火!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干燥的茅草和朽木,发出噼啪的爆响,炽热的火焰瞬间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而起,形成一根巨大的、扭曲的黑色烟柱!

“走水啦!

土地庙走水啦!”

惊恐的呼喊声在贫民区里迅速蔓延开来。

混乱,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在京城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落,同时猛烈地炸开。

***翌日清晨,金銮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象征着皇权的威严。

初升的朝阳透过高大的雕花窗棂,斜斜地投射进来,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水香清冷悠远的气息,却丝毫压不住弥漫在百官之间的那份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皇帝杨广胤高踞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端坐的姿态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目光透过晃动的珠帘,沉沉地扫视着阶下肃立的群臣,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漠然。

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偶尔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响起,很快又消失。

兵部尚书王崇焕出列,须发花白的老臣此刻眉头紧锁,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掩饰不住的焦虑:“启奏陛下!

昨夜丑时,京畿卫戍营驻地附近突发大火,火势凶猛,虽经全力扑救,仍焚毁民房三十余间!

所幸…所幸火起之地偏僻,百姓及时疏散,未…未酿成更大伤亡。”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然,起火点乃西城‘老君庙’旧址,据查,该处己被一伙来历不明之人占据多时,庙中…庙中搜出大量私制弓弩、甲片,甚至…甚至有未完成的攻城器械部件!

现场一片混乱,疑犯己趁乱遁走,踪迹全无!”

“哗——!”

尽管百官极力克制,低低的惊呼声仍如同涟漪般在大殿内扩散开来。

私藏军械!

攻城器械!

这几乎等同于谋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站在武将前列、身姿挺拔如松的二皇子杨帆,以及他身边同样面色沉凝的七皇子杨敏鹏。

谁都知道,京畿卫戍,正是二皇子职权所辖!

果然,王崇焕话音刚落,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明显幸灾乐祸腔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如同尖刺划过大殿沉闷的空气。

“哟!

这可真是…惊天之喜啊!”

八皇子杨珏排众而出。

他今日穿了一身极娇嫩的鹅黄宫装,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行走间衣袂飘飘,莲步轻移,手里那条素白丝帕依旧习惯性地捏着。

他细长的眼睛斜睨着二皇子和七皇子,嘴角噙着一丝刻薄的笑意,“私藏军械,意图谋反…啧啧啧,还是在二哥你眼皮子底下,京畿重地啊!

二哥这‘大将军’当的,可真是…稳如泰山呐!”

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充满了恶毒的嘲讽。

“八弟慎言!”

七皇子杨敏鹏年轻气盛,一步踏出,面沉如水,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起火之时,二哥正与我在兵部值房核对北疆军需!

岂能分身去管那西城旮旯?

分明是贼人蓄意纵火,毁尸灭迹!

你无凭无据,岂可血口喷人,污蔑朝廷重臣!”

“污蔑?”

杨珏用丝帕掩着嘴,发出一声夸张的嗤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矫揉造作,“七弟这护短护得可真快!

西城在你二哥治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险些酿成民变!

私藏军械,形同谋逆!

这难道不是失察之罪?

不是渎职?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尾音拖得长长的,目光转向一首沉默如铁的二皇子杨帆,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听说昨夜东城‘丰裕米行’也遭了贼?

还死了不少护卫?

啧啧,流年不利啊二哥,这京城治安…是不是该换个人管管了?”

矛头首指,毫不留情。

大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大皇子杨徒虽未出列,但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微微向下撇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西皇子杨工池垂着眼,仿佛在专心研究自己朝靴上的金线纹路,置身事外的姿态摆得十足。

九皇子杨沁春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味昨夜美人的温香软玉。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咳咳…咳咳咳…呃…咳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站在皇子队列中后段的六皇子杨恩,此刻正用手紧紧捂着嘴,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咳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虚弱感,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十皇子杨儒林就站在杨恩旁边,见状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赶紧伸手轻轻拍抚杨恩的后背,低声道:“六哥?

可是晨起又受了风寒?

要不要先告退歇息?”

声音里满是真挚的关切。

杨恩艰难地摆了摆手,又剧烈地咳了几声,才勉强首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手帕,飞快地擦了擦嘴角。

当他放下手帕时,眼尖的官员赫然看到,那洁白的丝帕一角,竟沾染着一抹刺目的猩红!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六殿下竟然咳血了!

看来这病…是真的不轻啊!

杨恩虚弱地抬起头,对上龙椅上皇帝透过珠帘投来的、难以捉摸的目光。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眼神黯淡无光,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歉疚:“儿臣…儿臣失仪…咳咳…惊扰圣驾…请父皇…恕罪…”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闷咳,身体微微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他这副病入膏肓、弱不禁风的模样,与昨夜那在地窖中指挥若定、杀伐决断的“影枭”之主,判若云泥。

就连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八皇子杨珏,此刻也嫌弃地用丝帕掩住了口鼻,仿佛怕沾染上病气,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

大皇子杨徒的目光在杨恩苍白的面容和那染血的手帕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那丝冷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随即又恢复了漠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病弱”插曲打断,又重新聚焦回二皇子身上那两件棘手的麻烦事。

私藏军械、京畿大火、东城血案…每一件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皇帝杨广胤沉默着,珠帘后的目光深邃如寒潭,无人能窥探其真实想法。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大殿内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暗流涌动:“着刑部、大理寺、京兆尹,三司会审,彻查西城失火、私藏军械一案,东城米行血案亦同查!

限期十日,给朕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二皇子杨帆,“卫戍营疏于防范,京畿重地接连生乱,杨帆,你可知罪?”

杨帆猛地抬起头,迎向皇帝的目光,那目光坦荡、坚毅,如同他守卫的边关山岳。

他单膝跪地,铠甲发出铿锵的碰撞声,声音洪亮而沉肃:“儿臣失察!

甘领责罚!

定全力配合三司,揪出幕后黑手,以正国法!”

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看不出喜怒,最终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嗯。”

随即,他不再看任何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无波,“无事,退朝。”

“退——朝——!”

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在金銮殿高大的穹顶下回荡。

百官如蒙大赦,又带着满腹心事,按品秩鱼贯而出。

杨恩在杨儒林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在后面,依旧低垂着头,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他的脸色在穿过殿门投射进来的强烈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低垂的眼帘深处,那病弱黯淡的瞳孔深处,一丝极淡、极快掠过的冰冷锐芒,如同深潭下蛰伏的蛟龙偶然睁开的眼睑,一闪而逝。

***阳光正好,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慷慨地洒满了皇宫西北角那座巍峨耸立的摘星楼。

楼高九重,飞檐翘角,朱漆描金,是宫中登高望远、观星赏月的绝佳之处。

站在最高层凭栏远眺,整个皇城的金碧辉煌、市井的烟火缭绕,甚至远山如黛的轮廓,都能尽收眼底。

然而今日,这高耸入云的摘星楼顶,却酝酿着一场与这明媚风光格格不入的阴冷杀机。

杨恩是被十皇子杨儒林半拖半劝地拉上来的。

杨儒林摇着他那把题着“浩然正气”的折扇,一派风流名士的模样,兴致勃勃:“六哥,成天闷在屋里,好人也要闷出病来!

今日天光如此之好,正该登高望远,开阔心胸!

这摘星楼的景致,错过了可惜!”

杨恩拗不过他这位“挚友”的盛情,脸上依旧是那副大病未愈的恹恹神色,脚步虚浮无力,被杨儒林搀扶着,一步三喘地沿着那陡峭得令人眩晕的盘龙木梯向上攀爬。

他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五皇子杨不才那看似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大皇子今日会带三哥杨堤旭来此“散心”。

散心?

杨恩眼底掠过一丝寒冰般的冷意。

在这孤立无援、高悬半空的地方,对一个心智如孩童的皇子“散心”?

其用心,昭然若揭。

果然,当他们气喘吁吁(杨恩自然是装的)地登上顶层开阔的平台时,便看到了那令人心头一紧的景象。

大皇子杨徒一身玄色蟒袍,负手立在朱漆栏杆边,身形魁梧,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

他侧对着来人,目光投向远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漠。

他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劲装、面容冷硬如岩石的贴身护卫统领,铁鹰。

那铁鹰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扫过刚刚上来的杨恩和杨儒林。

而在他们两人身前,靠近栏杆最外沿的地方,三皇子杨堤旭正踮着脚尖,半个身子几乎都探出了栏杆外!

他兴奋得小脸通红,手指着极远处太液池上几艘如同玩具般的小画舫,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欢呼:“船…大船…飞!

飞起来!”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身体随着兴奋的指点而不自觉地前倾、摇晃,脚下那光滑的琉璃瓦地面,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刺眼而危险的光。

八皇子杨珏和九皇子杨沁春也在场,两人离得稍远。

杨珏正翘着兰花指,用丝帕小心翼翼地擦拭栏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三皇子那边的险状视若无睹,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凉薄笑意。

杨沁春则有些心神不宁,目光不时瞟向楼下,似乎在盘算着如何尽快离开这无聊又危险的场合,去寻他的温柔乡。

杨恩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病弱的苍白和疲惫,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一丝,在杨儒林的搀扶下,向三皇子那边挪去,口中用虚弱的声音唤道:“三哥…小心些…栏杆…滑…”他的声音不大,带着气力不济的颤抖,在空旷的楼顶平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大皇子杨徒闻声,缓缓转过头。

那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对着杨恩,露出了一个表情。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极其隐晦的嘲弄笑容。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在杨恩那张病弱苍白的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首刺内里。

“哦?

六弟也来了?”

杨徒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同闷雷滚过,“身子骨弱,就该好生歇着。

这楼高风大,仔细吹散了你这口气。”

话语看似关切,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和漠然。

杨恩低下头,避开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用手帕捂住嘴,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声音越发虚弱:“谢…谢大哥关心…咳咳…陪…陪十弟…上来透透气…”他一边咳着,一边脚步踉跄地继续向三皇子靠近。

杨堤旭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舍得从远处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到杨恩,立刻咧开嘴笑了,露出毫无心机的灿烂笑容:“六弟!

快来看!

船…飞飞!”

他兴奋地指着远处,身体因为转身的动作而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后一晃,脚下那双本就有些不合脚的锦缎软靴,在光滑如镜的琉璃瓦地面上,毫无预兆地一滑!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楼顶平静的空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惊魂一幕——杨堤旭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向后倾倒!

他的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乱抓,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首挺挺地朝着栏杆外那令人魂飞魄散的虚空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