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越是笙歌鼎沸,这后厨通往后角门的狭长甬道便越是污秽阴暗,像是被繁华所遗弃的腐肉。
呼吸的空气里凝滞着隔夜馊饭的酸腐味、泔水桶里刺鼻的腥臊,以及一种更深的、几乎沁入砖缝里、骨髓里的绝望气息。
我独自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抹布。
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衫似裹非裹,既挡不住刺骨的寒意,也挡不住背上那几道新添鞭痕带来的灼痛。
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潮湿的稻草堆里,指甲缝里嵌满了乌黑的泥垢。
饿,胃里像有无数细小的爪子翻搅抓挠,刮得生疼。
可比起饿,更磨人的是那种无休无止的、几乎要将人碾成齑粉的疲乏。
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挣扎着想抬起眼皮,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意识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浮沉,耳边嗡嗡作响,是前院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是厨娘尖利的咒骂,是某个角落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
“……小贱蹄子!
躲这儿挺尸呢?”
一个粗嘎的嗓音像破锣般砸过来,是管后厨杂役的刘婆子。
头皮猛地一阵剧痛,我被她那枯瘦如柴却力大无比的手揪着头发硬生生从地上拖起。
眼前金星乱冒,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前头……前头贵客房里缺人手伺候!
滚起来!”
她浑浊的眼珠里满是嫌恶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兴奋,粗糙的手指狠狠掐进我胳膊细弱的皮肉里,推搡着我踉跄前行。
那力道,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进入前院,那喧嚣便如同滚烫的油浪,劈头盖脸浇下。
刺目的烛光、呛人的熏香、男男女女放浪形骸的调笑……这一切都让我头晕目眩。
刘婆子将我一把推进一间暖阁,里面浓腻的甜香几乎要令人窒息。
“爷,您瞧瞧这个?”
刘婆子谄媚的声音掐得能滴出水来,她将我往前狠狠一搡,像展示一件待价而沽的牲口。
只见一个穿着锦缎袍子、醉眼乜斜的男人抬起头。
他面皮浮肿,眼神浑浊粘腻,像湿冷的鼻涕虫爬过。
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粘腻感好似更重了,嘴角咧开,露出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唔……瘦是瘦了点,”他打了个酒嗝,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不过这身骨头……啧,硌人也硌得有趣……”他摇晃着站起身,油腻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来,陪爷……玩玩……”刘婆子脸上堆满了恶心的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那“咔哒”一声轻响,如同地狱的门栓落下。
男人喷着酒气的嘴凑过来,另一只手像蛇一样滑向我的衣襟。
他力气大得惊人,我像一片枯叶般被他轻易拖向里间那张铺着猩红锦被的拔步床。
后背被重重撞在冰冷的床柱上,撞得我眼前一度发黑。
男人沉重的身躯压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和酒肉的酸腐气。
浑浊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激起了一片冰冷的鸡皮疙瘩。
他的手粗暴地撕扯着我那本就破烂的衣衫,粗粝的指腹刮过皮肤,留下***辣的痛感。
“小东西……别怕……”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得意。
就在他俯身欲要亲吻,整个身体重心前压的瞬间——我的身体绷紧如弓弦,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
那里,藏着我磨了无数个夜晚的玉簪。
冰冷,坚硬,带着玉石特有的质感,顶端己经被我在粗糙的石阶上磨得异常尖锐。
那柄磨得尖如蜂刺的玉簪,此刻被我死死攥在掌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骨蔓延,竟奇异地压下了我心里所有翻腾的恐惧和恶心。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求生的本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
他浑浊的眼珠里映出我骤然抬起的脸,映出玉簪那点寒光。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卑贱的羔羊为何眼中会射出如此骇人的光。
就是这一刹那的错愕!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被绝望压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的憎恨、所有的屈辱、所有被践踏的痛楚,凝聚在那只握着玉簪的手上!
身体猛地向上挺起,手腕以一种决绝的狠戾,狠狠向上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