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运送夜香和垃圾的通道,恶臭熏天。
我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身体狠狠撞了上去!
“哐当!”
腐朽的木栓应声断裂。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刺骨的雪粒,劈头盖脸地灌了进来,瞬间驱散了身后的暖阁的血腥和追兵的喧嚣。
我踉跄着冲了出去,一头栽进外面深及脚踝的冰冷的积雪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却也带来一种残酷的清醒。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跑,膝盖却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无数冰针。
身后教坊司的灯火和喧嚣被高墙阻隔,但追兵的叫骂声却也在快速逼近那扇破门。
完了。
逃不掉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了西肢百骸。
力气在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绝望中迅速流失,我伏在雪地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嗒…嗒…嗒…”一阵极其清晰、极有韵律的马蹄声,踏碎了雪夜的死寂,由远及近。
那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周遭混乱格格不入的从容和威仪。
我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
巷口,一乘玄青色的暖轿静静停驻。
轿帘低垂,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内里。
轿前,一人执缰控马,身姿挺拔如松。
他穿着深青色的锦袍,外罩一件墨色狐裘大氅,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薄薄的、颜色浅淡的唇。
在这风雪交加的亡命时刻,这乘轿、这人,安静得诡异。
仿佛是特意在此等候着什么。
追兵的脚步声己到了破门口,火光和人影在门内晃动。
是教坊司的爪牙?
还是……更可怕的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猛地蜷缩起身子,像刺猬一样紧紧抱住头脸,深深埋进冰冷的积雪里,试图将自己彻底隐藏。
雪粒钻进脖子,融化,带来刺骨的寒意,冻得我几乎失去知觉。
“搜!
那小***肯定跑不远!”
刘婆子尖利的声音在巷口炸响,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给我仔细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杂乱的脚步声踏着积雪,开始向巷子里蔓延。
火把的光亮跳跃着,驱散黑暗,也一点点逼近我藏身的角落。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被揪住头发拖出去的命运。
就在那跳跃的火光几乎要舔舐到我蜷缩的身体时——“嗯?”
一个极轻的、带着些许疑惑的低沉鼻音响起。
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的脚步声、咒骂声,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
只有风雪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埋在雪里的眼睛,透过指缝的缝隙,看到一双极其考究的、沾着些许雪尘的玄色锦靴,稳稳地停在了离我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靴面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