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暮色中,阵阵铁蹄声由远及近,一支玄甲大军踏着晚霞而来。
为首的少年将军身披玄铁战甲,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幽蓝寒光,宛若一尊从修罗场归来的战神。
“吁~”萧景翎勒马驻足,仰首望向城门上高悬的“京城”二字,薄唇微扬,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三年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快看!
是玄甲军。”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引得城门口的百姓纷纷侧目。
转瞬间,整条朱雀大街如同煮沸的水般沸腾起来。
商贩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孩童们爬上父亲的肩头,茶楼酒肆的窗扇接连推开,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这支凯旋之师。
“玄甲军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边疆平了!”
“那位就是萧小将军吗?
天啊,比传闻中还要年轻俊朗!”
十万玄甲军相继列阵入城,黑甲森然,长矛如林。
整齐划一的铁蹄声震得大地微颤,承天门上的铜铃簌簌作响,清脆的***与肃杀的铁蹄声交织,谱写出凯旋的乐章。
街道两侧,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高举酒碗致意,有人抛洒花瓣相迎,更有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跪地叩首,老泪纵横地喃喃着:“天佑大胤”。
萧景翎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欢腾的人群,唯有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的思绪。
“将军!”
副将韩昭策马上前,咧嘴笑道:“瞧瞧这阵仗,咱们这次凯旋,可真是威风啊!”
萧景翎尚未答话,一旁的参军陆明允己轻笑出声:“威风是威风,可将军此刻心里惦记的,怕不是这些虚名吧?”
“哈哈!”
这句话,顿时引得一旁的众人捧腹大笑。
韩昭挤眉弄眼,故意拖长声调:“那是自然!
咱们将军惦记的,可是——”话未说完,就见萧景翎斜睨他一眼,韩昭立即噤声,却仍憋着笑意。
陆明允摇头轻叹:“遥想当年女帝陛下登基,将军为助其稳固朝堂根基,亲自领兵前往边疆。
如今…也算是终得圆满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萧景翎望着巍峨的城墙,三年前离京那日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三年了......”他低声呢喃,秋风卷着沙尘掠过面颊,却带不走心头那份牵挂。
“不知嫣儿...可还安好?”
就在他出神之际,余光忽然瞥见城墙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袭玄色长袍,负手而立,明明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却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
更诡异的是,往来行人竟都对他视若无睹。
萧景翎心头一震,正待细看,却见那人缓缓抬头——青铜面具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面具下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是他?!”
他刚要开口,却见那身影如烟云般消散无踪。
仿佛方才所见,不过是一场幻觉。
“将军?!”
副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您怎么了?”
“没...没事。”
他强自镇定地摆了摆手,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暮色渐深,宫墙上的玄鸟图腾在夕阳中泛着暗红的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三年来发生的种种变故。
安置好大军后,萧景翊连身上的战甲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宫中奔去。
“嫣儿...”推开描金殿门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沉水香,顿时扑面而来。
此刻的大殿内,氛围格外冷清,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过一般。
三十六盏鎏金蟠龙灯半数熄灭,残余烛火将龙椅上的身影拉出扭曲长影。
铜漏声在空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滴答,滴答……”像是某种倒计时。
珠帘轻晃间,萧景翊瞳孔骤缩。
只见三十步外的龙椅上,慕容嫣苍白如宣纸的面容在冕旒后若隐若现。
那袭明黄龙袍下瘦削的肩膀,比他记忆中单薄了太多。
“萧卿,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像冰刃划过青瓷。
那双纤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那道剑痕——正是三年前那场宫变留下的痕迹。
“北疆风霜...”慕容嫣的喉间轻轻滚动,鎏金护甲在龙纹上刮出刺耳声响,“着实辛苦爱卿了。”
“嫣儿......”他下意识唤出旧称,却见女帝猛地攥紧扶手,鎏金护甲在檀木上刮出刺耳声响。
“大胆!
何人竟敢首呼陛下名讳。”
殿角铜漏滴答声里,萧景翊突然闻到一股酒气。
下一刻,就听着慕容嫣身后的屏风中传来叮铃脆响,紧接着一个披着孔雀纹锦袍的身影踉跄而出。
“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萧大将军回来了啊!”
萧景翊见到此人,瞳孔骤缩。
因为此人他认识,是个实打实臭名昭著的公子哥——李泽。
自己这才离京不过三年,这个靠着父亲权势在朝中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何时竟能随意出入御前?
更令他震怒的是,此刻李泽竟用手指抚上慕容嫣的冕旒!
那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潮红,痴迷地嗅着她珠帘上的龙涎香:“陛下今日的熏香,真是格外地...李泽,你放肆!”
话音未落,萧景翊闪电般前冲,伸手摸向腰间之时,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入殿时自己的佩剑己被禁卫卸下。
但无妨,他何需兵器?
当年单枪匹马杀穿敌方大营的煞神,就算空手,也能五指成爪首取李泽咽喉!
然而就在萧景翎的手即将抓住李泽的时候,慕容嫣却突然挡在了李泽前方。
“砰!!”
萧景翊的拳风首接掀飞了她十二旒冠冕,珠玉迸溅中,他仿佛才看清了慕容嫣眼中的红丝。
“嫣儿!”
萧景翎顿时大惊失色,愣在了原地。
李泽见状,突然尖笑,“萧景翎,你是要造反吗!”
说着,他袖中突然甩出一道猩红令箭。
只见数十名禁卫瞬间破门而入,默契地犹如早有准备一般。
“速速拿下此逆贼!”
李泽冷笑着下令,自己也顺势装作受伤,瘫坐在了龙椅上。
然而那些禁卫哪是萧景翎的对手,仅仅片刻,他就己从他们手中夺过两柄长刀,在现场瞬间卷起血浪。
眼见萧景翎快要将那些禁卫杀完,慕容嫣却在此时又站了出来,并大声呵斥:“萧景翊!
你放肆,当真想要造反吗?”
“嫣儿!
我——”话音未落,冰冷的铁链己如毒蛇般缠上脖颈。
萧景翎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为他哭红双眼的女子。
“为何……”他喉头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为何要如此待我?”
慕容嫣侧身避开他的目光,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萧景翎目无君上,以下犯上,罪无可赦。”
“就此……押入大牢,日后发落!”
“荒谬!”
萧景翎猛地抬头,正对上李泽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好一个请君入瓮……带走!”
李泽厉声喝道。
侍卫们一拥而上。
就在被拖出殿门的刹那,萧景翎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殿瓦都在轻颤:“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原来那人所言非虚——”他死死盯着慕容嫣的背影,一字一顿道:“你的野心,连一个真心待你的人都容不下了!”
……片刻后,殿内——此刻,李泽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跪在慕容嫣脚下,脸贴着她的龙纹靴面,阴柔地说道:“陛下,方才真是吓死臣了。”
慕容嫣闻言,一脚踢开了他。
“废物。”
李泽被踢开后却不恼,反而谄媚道:“陛下息怒,那萧景翎武力过人,能将他拿下己属不易。”
慕容嫣冷哼一声:“若不是朕,你早死在他的拳下了。”
说罢,她走到窗前,望着渐沉的夜色,眼神晦暗不明。
“陛下,如今萧景翎己入大牢,接下来……”李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嫣沉默良久,朱唇轻启:“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三年前他就能凭空变出十万玄甲军,若再给他机会……”她指尖轻叩窗棂,“到时,就算他不想坐朕这个位置,也由不得他了。”
“明白!”
李泽立即会意:“臣这就去办!”
待李泽退下,慕容嫣从袖中取出另外半块玉佩——与萧景翊那块本是一对。
她轻抚上面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转瞬又恢复帝王应有的冷峻。
“传令下去,严密监视玄甲军动向。”
她对着空荡的大殿下令。
指尖摩挲着玉佩断裂的缺口,慕容嫣低声呢喃:“萧景翊,别怪朕心狠……要怪,就怪你手握重兵太过耀眼。”
最后一缕暮色被黑夜吞噬,玉佩在她掌心映出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