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鬼大爷 您行行好
他抱着膝盖,缩在拔步床脚踏的阴影里,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屋内每一处可疑的黑暗角落。
屋外的喧嚣彻底消失了,连虫鸣都没有。
死寂迅速笼罩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在死寂里擂鼓。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饥饿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比鬼还可怕。
“早不响晚不想,饿死鬼投胎也没这么急.”林羽低声咒骂着自己,试图驱散心头的恐惧。
他挣扎着爬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惨淡天光,开始在角落里那堆破烂里翻找。
烂木头,碎瓦片,几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嘿!”
指尖碰到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
他用力一拽,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瘪了一大块的破铁罐子。
晃了晃,里面似乎有东西。
希望的火苗“腾”地燃起!
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指费力撬开锈死的盖子。
一股浓烈的铁锈和灰尘味冲出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罐底躺着几块黑乎乎、沾着铁锈的碎木片。
引火绒!
虽然品相极差,但总比没有强!
林羽精神一振,饥饿感都暂时被压下去几分。
他像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块碎木片掏出来,又从破窗框上掰下几根相对干燥的木条。
就在拔步床前那片空地上,他清理出一小片地方,堆起木头,把珍贵的引火绒垫在下面。
“老天爷,土地爷,灶王爷,过往的神仙祖宗们,给点面子,千万要着啊!”
林羽念念有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
“噗!”
火折子吹燃,一点橘红的光亮在昏暗的室内跳跌起来,映亮他沾满泥污、满是期盼的脸。
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向那堆引火绒。
近了,更近了…干燥的木屑纤维贪婪地舔舐着火舌的边缘,一点微弱的红光在绒丝间蔓延开来,眼看就要成功!
林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呼—!”
一股绝对不自然、冰冷刺骨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凭空卷起!
它像一条无形的鞭子,带着令人牙酸的呜咽声,精准无比地抽向那簇刚刚诞生的、脆弱摇曳的小火苗!
“噗!”
小火苗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熄灭。
连带着林羽手中火折子上的那点橘红,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灭,彻底陷入黑暗!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谁?!”
林羽头皮炸开,汗毛倒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他攥紧拳头,摆出防御的姿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在死寂的黑暗里发出擂鼓般的回响。
没有回答。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背靠着冰凉的拔步床柱,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呼..呼.…....那阵阴风并未停歇。
它像有生命般,在空旷的屋子里打着旋儿,卷起地上厚厚的积尘和枯叶。
枯叶和灰尘在空中狂舞、碰撞,发出沙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在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惨淡月光下,林羽惊恐地看到,那些飞舞的枯叶和尘埃,竟诡异地凝聚、排列起来!
它们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在冰冷的月光下,缓缓地、清晰地组成了一个巨大、扭曲、充满恶意的字—“滚”。
那字由枯枝败叶构成,边缘还沾着腐朽的尘埃,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颤动,散发着无声的驱赶与威胁。
一股寒气从林羽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西肢百骸都冻僵了。
鬼!
真的有鬼!
传说都是真的!
逃!
必须立刻逃出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转身就想扑向房门,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恐惧攫住了他的西肢。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阴寒气息从背后猛地袭来,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后颈!
“啊—!”
林羽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身体应激般地向前扑倒。
“砰!”
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啃了一嘴冰冷的泥灰。
预想中鬼爪掏心的剧痛没有降临。
死寂重新笼罩。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过了好半晌,他才敢慢慢抬起头。
地面上那个由枯叶尘埃组成的“滚”字,不知何时己经散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屋子里只有灰尘在微弱光线里缓慢浮沉。
刚才那股冰冷的触感.是错觉?
可熄灭的火堆,消失的“滚”字,还有那刺骨的阴风.….…林羽撑着地面,艰难地坐起身。
他背靠着冰冷的拔步床柱,抱紧了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西肢百骸。
跑?
外面还有那条等着加餐的恶犬黑煞!
留?
跟一个能操控风、能写字儿的“东西”共处一室?
时间仿佛凝固了。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他脑子里激烈交战。
几息之后,他脸上的惊恐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痞气。
他非但没滚,反而抱着胳膊,慢悠悠地重新坐回了脚踏上,甚至还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裹得更紧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空荡荡、黑黢黢的院子,忽然开口:“...鬼大爷,”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点认命的疲意和破罐子破摔的痞气,对着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谈判,“高抬贵手,行行好...我就借个地方窝一宿,天亮了就走。”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肚子又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您看,我也没剩啥了.要不,”他顿了顿,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近乎荒诞的讨好,“借宿费..给根萝卜行不?
实在不行...半根也成?”
死寂。
冰冷的、厚重的死寂,是唯一的回应。
他抱着自己,在黑暗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