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霉星叩门
大概是因为他今天出门前踩了坨八百年的狗屎吧,还是发酵了的那种。
先是帮工的米铺老板嫌他“印堂发黑,影响财运”,结了半个月工钱就把他轰了出来。
无处可去的他接着路过张屠户家,好死不死,那只看家护院、壮得像头小牛犊的恶犬“黑煞”,不知怎么就挣脱了链子,血红着眼睛,流着哈喇子,目标明确地朝着他——这个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倒霉蛋——扑了过来。
“汪!
汪汪汪!”
那咆哮声震得林羽耳膜嗡嗡响,带着一股子要把人生吞活剥的凶悍。
他魂飞魄散,拔腿就跑,两条腿抡得像风火轮,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
身后是恶犬狂吠追咬,卷起一路烟尘;身前是狭窄曲折、堆满杂物的巷子。
慌不择路!
林羽脑子里只剩这西个大字。
他像只没头苍蝇,在迷宫般的陋巷里左冲右突,肺里火烧火燎,喉咙口全是铁锈味。
身后的狗吠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黑煞嘴里那股子生肉和口水的混合臭气。
“吱呀——”一声朽木摩擦的***突兀响起。
林羽狂奔中眼角余光瞥见右手边一扇歪斜、半塌的院门。
门板破了个大洞,里面黑洞洞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
管他龙潭虎穴!
他一个矮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朝那破洞撞去!
“噗通!”
他像个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地摔进了院子里,在及膝深的荒草里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辣地疼。
他龇牙咧嘴地撑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惊恐地回头。
黑煞在门口暴躁地用爪子刨着泥地,尘土纷飞。
它居然不进来,只是瞪着铜铃大的血红眼睛,对着里面的林羽发出不甘心的、威胁的低吼,涎水滴答落下,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呼……呼……”林羽瘫在草窝里,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吓、吓死小爷了……狗兄,商量下,下回追一半就行?
给条活路啊!”
他冲着门外龇牙咧嘴的黑煞嚷嚷,声音还有点发飘。
惊魂稍定,饥饿感立刻汹涌反扑。
肚子咕噜噜叫。
林羽这才想起怀里揣着的“晚饭”——一个硬得像砖头的馕饼。
他伸手往怀里一摸,心顿时凉了半截。
怀里空空如也!
他慌忙在刚才滚过的地方摸索。
找到了!
那个宝贵的馕饼,正静静地躺在一小洼浑浊的积雨泥水里,黄褐色的饼身上清晰地印着几个泥水模糊的狗爪印,旁边还有两排深刻的、属于黑煞的尖牙印。
“……”林羽盯着那半个泥水馕饼,脸上的表情从庆幸到茫然,再到欲哭无泪。
他伸出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馕饼的边缘把它拎起来,浑浊的泥水顺着饼的边缘滴滴答答往下淌。
“哎!
就当加料了,狗肉味馕饼。”
他苦中作乐地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舍得扔。
这玩意儿顶饿。
他随手在馕饼相对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泥水,正准备张嘴啃——动作猛地顿住。
他维持着低头看馕饼的姿势,目光却定定的看向自己的左脚踝。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低头,借着昏暗天光看去,脚踝上那道陈旧的疤痕,此刻沾满了黑黄的泥污。
奇怪的是,那泥污覆盖的缝隙里,竟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林羽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用沾着泥的手指去触碰那道疤。
指尖刚碰到皮肤,那点微光倏地熄灭了,手指触摸到温热的液体,流血了,血还会发光吗?
应该只是月光下折射的错觉吧。
他甩甩头,把这诡异的感觉归咎于惊吓过度和饿昏了头。
管他呢!
他恶狠狠地对着馕饼上黑煞的牙印咬了下去,含糊不清地嘟囔:“呸!
真晦气!
连狗都欺负小爷……这什么鬼地方?”
他一边费力地咀嚼着又冷又硬还带着泥腥味的馕饼,一边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打量起这个救了他一命、却也透着十足诡异的荒宅。
荒草萋萋,淹没了原本的路径,足有半人高。
几间屋舍的屋顶塌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房梁。
残破的窗纸在无声的风里微微抖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木头腐烂的霉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头发紧的阴冷气息。
“大爷的…真是够破的。”
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小心翼翼往里挪动。
“跟个鬼屋似的。”
恐惧的念头一闪而过,但身后的狗吠和远处隐隐传来的叫骂声,他别无选择。
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过夜。
那屋子看着还算完整,至少有个屋顶。
“管你是阎王殿还是鬼门关,总比被狗啃了强!”
林羽把吃了一半的囊饼塞回怀里,心一横,拖着摔得生疼的腿,推开那扇歪斜、腐朽得快要散架的主屋大门。
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堆着些辨不出原貌的破烂家具,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
只有靠窗的位置,一张缺了腿、歪斜靠墙放着的破旧拔步床,勉强算是个容身的地方。
林羽拖着疲惫的身体挪过去,一***瘫坐在积满灰尘的脚踏上。
背靠着冰凉的床柱,他长长吁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饥饿感立刻像潮水般汹涌袭来,胃里火烧火燎地绞痛。
他下意识摸向怀里,只摸到一手冰冷的湿泥。
救命啊,没吃完的的馕饼…没了。
“淦!”
林羽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床板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绝望和愤怒堵在胸口。
他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起来,试图抵御这深宅里无孔不入的寒意和胃里的空虚。
就在这时——“呼……”一阵极微弱、极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贴着地面卷起。
吹动了林羽脚边几根枯黄的草茎。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警惕地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屋子里依旧空荡死寂。
可刚才那股风……绝对不是错觉!
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像只受惊的野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阴影。
这鬼地方……难道真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