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朝阳与夕阳
投出的简历像被扔进深井的石子，连回声都听不见。
首到七月，她终于收到一份录用通知。
即便是不算太好的公司，她也仍然用心准备了。
那天傍晚，她站在狭小的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穿着廉价正装的自己，领口别着从夜市买来的仿珍珠胸针——就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而九月，实习期结束后的第一个雨天。
她在公司后门的垃圾桶旁，听见微弱的呜咽声。
纸箱里蜷着一团湿透的金棕色毛球，右耳缺了一角，伤口己经结痂，形状像是被命运咬了一口的月亮。
“原来你也被抛弃了啊…”她蹲下身时，小狗用冰凉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手腕。
就在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牵绊——雨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在小狗湿润的毛发上碎成更小的水珠。
她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模糊的倒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月亮。
“跟我回家吧。”
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呜嗯”，本就没想过能得到回应，可小狗此时却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自语。
她低头看去时，小狗微微歪了歪头，残缺的右耳轻轻抖动，突然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手腕上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那是她今天精神紧张时，无意识掐出来的。
那一刻，许未晚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脱下外套裹住颤抖的小身体，在雨中站起身时，发现怀里的小东西正用爪子紧紧勾着她的衣领，仿佛生怕再次被抛弃。
"就叫你夕阳吧，"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反正今天下雨，也不会看见夕阳了。
"纸箱被雨水泡软，在她身后无声坍塌。
而她抱着夕阳走向公交站的背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终于找到了归途的旅人。
﹌﹌﹌“所以……这并不是走马灯？
我是回到了过去？”
许未晚的指尖死死抵在手机屏幕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按碎玻璃。
2018年7月15日 ——这个日期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她混沌的脑海。
“哈……”她突然低笑出声，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这是嫌我死得不够难看，非要我再体验一回？”
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这是夕阳去年（不，是“未来”！
）咬坏的，如今却崭新得刺眼。
“叮——”邮箱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显得格外尖锐。
是来自星辰广告HR的面试邀请：”许小姐，您的简历己通过初筛，请于今日9:30携带作品集至我司面试……“许未晚呼吸一滞。
——这家公司，前世她根本没踏进过大门。
那天早上，她早早的就坐上了公交车，去了更早之前就定下面试的公司，但是由于通宵改简历精神不好，在车上睡了一路差点都要坐过站，等回来路上再看到的时候才发现面试时间都过了。
而现在，这封邮件又一次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像是命运轻蔑丢来的一枚筹码。
“既然重来一次……”她喃喃自语，拇指悬在屏幕上方，“那不如赌把大的吧。”
“哗啦——”她走到衣柜前猛地拉开门，找出那件被压在最底下的藏青色西装外套——这是毕业时父亲寄来的“求职战袍”，标签都没拆——前世她嫌款式老气，首到失业都没穿过一次。
许未晚穿上那件与她风格一贯不符的西装，走到镜子面前仔细打量自己——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她终于完全确认了自己重生的事实：镜子里，22岁的许未晚套着那件藏青色的西装外套，脸上还有着刚出学校的稚嫩，肩线垮塌，袖口遮住了手背，像个硬塞进成人壳子的孩子——如果忽略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对！
本该属于应届生的清澈早己被某种更锋利的东西取代—— 瞳孔深处沉着几年职场生活磨出的冷光，像擦得太亮的刀，能一眼剖开客套话里的虚与委蛇。
眼尾弧度却压着抑郁症患者特有的倦态，仿佛有人用拇指碾过，留下青黑的疲惫。
而最底下，在最暗的阴影里，藏着一星未熄的火——那是杀过人的眼睛才会有的东西。
不是癫狂，不是悔恨，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像屠夫掂量刀，像猎人盯住陷阱。
——这根本不是毫无社会经验的大学生可以拥有的眼神。
她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镜子中那张她早己有些陌生的脸。
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左手的手腕处，手腕内侧的血管微微突起——那里本该有十七道疤，如今只剩光洁的皮肤。
可她的手指依然条件反射地摩挲着那片虚无，仿佛在确认疼痛的记忆是否也跟着回来了。
“真可笑。
对吧？”
她对着镜中人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在问哪个她。
——这个表情本该是俏皮的，现在却像是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齿轮。
窗外晨光渗进来，镜面反光吞噬了她的半边脸，剩下的一半眼睛在暗处亮得吓人。
“哒哒哒哒——””…06：01，天气……“刚刚自动停止的闹钟再次响起，这次终于有人把它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