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审讯室的门,铁椅上的周六一正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符咒似的图案。
水痕蜿蜒成“丑-辰”二字,转眼便被穿堂风吹散。
“周先生,这是本月第三次见面了。”
陈戌将尸检报告摔在桌上,纸页边缘还沾着古玩店的霉味。
照片里老头的脖颈像被巨力拧断的麻花,颈椎骨刺破皮肤,白森森地支棱着。
周六一抬眼,目光掠过陈戌后颈——那里被警服领口遮得严实,但他记得昨夜逆五芒星纹路泛起的血光。
“陈警督,”他慢悠悠向后靠去,手铐链子哗啦一响,“您该问问那旗袍女人去哪了。
或者说……您早就知道她不是人?”
陈戌的指节骤然捏紧,烟灰从指缝簌簌落下。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忽地闪烁,阴影爬上他半边脸,颧骨处的肌肉微微抽搐。
“监控显示店里只有你和死者,”他俯身逼近,袖口蹭过周六一手背时露出一截暗红疤痕,“你猜法医从老头气管里发现了什么?
东海镇魂砂——走私这玩意够判十年。”
周六一轻笑一声,腕间猛地发力。
手铐“咔嗒”弹开,铁环竟如活物般缠上陈戌手腕。
“判我?”
他指尖抵住警督喉结,一缕土腥气从袖口溢出,“不如先解释下,您后颈的逆星纹为什么在发烫?”
空气骤然凝固。
陈戌的瞳孔缩成针尖,审讯室的门却在此时被撞开。
年轻警员举着档案袋愣在门口:“陈、陈队!
林卯卯的失踪案有线索了!”
秦淮区箍桶巷17号,林宅。
雕花铁门上的封条被雨水泡得泛白,周六一蹲在门廊下,指尖摩挲着青砖缝里一撮灰烬。
这是掺了犀角粉的引魂香,寻常人家里绝不会有的东西。
“周先生,现场保持原样三天了。”
实习警员小张攥着记录本,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二楼窗户——那里悬着半截麻绳,在风里晃得像条上吊的蛇。
周六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腥气扑面而来。
客厅的博古架倒了一半,碎瓷片里混着几颗干瘪的枸杞。
他弯腰拾起一片青瓷,釉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脸,耳畔忽然响起细碎的呜咽声。
“听见了吗?”
他转头问小张。
年轻警员茫然摇头,脖颈后的汗毛却竖了起来。
呜咽声越来越清晰,周六一循声踏上楼梯。
木阶在脚下发出濒死的***,扶手缝隙里卡着几根长发,发梢染成薄荷绿——是林卯卯失踪前拍的学生证照片里的颜色。
阁楼地板上用朱砂画着巨大的八卦阵,中央摆着个豁口的粗陶碗,碗底积着黑红色垢渍。
周六一蹲下身,指腹擦过碗沿时突然触电般缩回——是血,混合了符灰的死人血。
“乾坤移位,震巽对冲……”他喃喃着环顾西周,罗盘从内袋滑入掌心。
鎏金指针疯转三圈后死死定住,首指墙角的老式樟木箱。
箱盖上贴着泛黄的封条,墨迹己晕成团团鬼脸。
“别开!”
小张的尖叫迟了半拍。
周六一掀开箱盖的瞬间,阴风裹着腐臭喷涌而出,数十张黄符如惊鸟般腾空乱舞。
箱底蜷着一具猫尸,黑毛板结成块,眼窝里插着三根绣花针,针尾系的红线延伸至箱底暗格。
暗格里躺着本硬壳日记,封面用血画着逆五芒星。
周六一翻到最后一页,歪扭的字迹刺入眼帘:“爸爸在养蛊,我能听见地砖下的心跳声。
下雨时它们叫得特别凶,我必须去喂食……”窗外炸响惊雷,雨幕中忽然传来铃铛声。
周六一扑到窗边,隐约看见巷口闪过一抹杏色裙角——是林卯卯校服的颜色!
他踹开窗户纵身跃下,积水溅起三尺高。
“站住!”
小张的喊声被雨声吞没。
周六一在窄巷中疾奔,罗盘在掌心发烫。
前方的身影忽隐忽现,每次即将追上时便拐入岔路,像在故意引他深入迷宫般的旧城区。
追到三山街地铁口时,目标突然消失了。
周六一刹住脚步,鼻尖几乎撞上施工围挡的塑料布。
围挡后是正在整修的古河道遗址,探照灯将雨丝照成苍白的箭矢。
他眯起眼,水泥坑底有团东西在反光。
是林卯卯的校牌,不锈钢边缘沾着新鲜血渍。
“哗啦——”身后传来瓦片碎裂声。
周六一猛然转身,五个黑影从屋顶跃下,黑西装被雨淋得紧贴身躯,露出衣襟内衬的逆星纹刺绣。
为首的男人摘下墨镜,瞳孔是混浊的灰白色。
“守钥人,”他咧开嘴,牙龈爬满青黑色血管,“把钥匙和日记交出来,留你全尸。”
周六一甩掉风衣,黄铜钥匙从袖管滑入掌心。
“地支密教的杂碎,”他勾起嘴角,“你们主子没教过,抢东西要先敲门吗?”
男人低吼着扑来,双手化作螳螂刀般的骨刃。
周六一旋身避过,骨刃擦着耳际削断一截雨帘。
他顺势掐诀点地:“坤元·岩甲!”
柏油马路应声崩裂,碎石聚成盾牌挡住另一人的利爪。
“巽守·地龙!”
速度暴涨的瞬间,世界仿佛慢了下来。
周六一化为残影绕至敌人身后,钥匙狠狠刺入其脊椎。
惨叫声中,密教徒后背炸开肉瘤,黑血溅上围挡塑料布,滋出缕缕青烟。
另三人同时结印,地面渗出沥青般的粘液,缠住周六一脚踝。
“雕虫小技……”他冷笑,罗盘迸出金光,重力场陡然反转。
粘液如逆流的瀑布升上半空,将施术者裹成黑色茧蛹。
“说!”
周六一踩住为首男人的胸口,钥匙尖抵住其眉心,“林卯卯在哪?”
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灰白瞳孔突然爆开,钻出条蜈蚣状的星墟生物。
周六一后仰避过毒牙,反手将钥匙***蜈蚣头部。
怪物抽搐着化为灰烬,男人的尸体迅速干瘪成皮囊。
地铁口突然传来尖叫。
周六一转头望去,见小张瘫坐在台阶上,警用对讲机滚落在地,屏幕被血手印糊住。
“救、救命……”年轻警员指着隧道深处。
周六一冲过去时,腥风扑面而来——轨道上匍匐着巨型蚰蜒,每节躯壳都嵌着张人脸,正是古玩店老头和旗袍女人的面容!
蚰蜒昂起头颅,口器喷出毒雾。
周六一拽着小张滚下台阶,原先站立的水泥地被腐蚀出焦坑。
“乾坤借法!”
他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敕令,鎏金指针炸出刺目白光。
隧道顶部的钢筋轰然断裂,如暴雨般贯穿蚰蜒身躯。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残躯扭动着钻入铁轨缝隙。
周六一正要追击,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短信跳出一张照片:林卯卯昏迷在青铜鼎内,鼎身刻满“未戌”符文,背景是南京博物院展厅!
“调虎离山……”他攥紧手机,指缝渗出鲜血。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戌的怒吼穿透雨幕:“周六一!
你被捕了!”
湿漉漉的银杏叶粘在鞋底,像一块甩不掉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