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3：重启
陈昊阳缩在廉价的塑料雨衣里，雨水顺着帽檐滑进脖颈，激得他一个哆嗦。
电瓶车的电量己经见黄，可手机又“叮咚”一声弹出一单——“老旧小区7楼，备注：快！
超时投诉！”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被雨水和城市的喧嚣吞没。
他的胃里空空荡荡，中午那碗素面早消耗殆尽。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时间显示18:47。
超时意味着差评，差评意味着扣钱，扣钱意味着……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余额，锁屏界面还挂着外卖平台的接单提示。
余额显示“86.5元”——那是他和母亲熬到月底的最后保障。
母亲那张蜡黄的脸浮现在眼前——常年胃痛折磨得她形销骨立，可每次见他，她总是努力挤出笑容。
“再快一点……”他咬牙，拧动电瓶车的转把。
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打滑，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可心里的弦却绷得更紧。
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
昊阳心里一急，油门下意识拧深。
电瓶车猛地冲过停止线，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就在他即将穿过马路中央时——刺眼的强光，撕裂雨幕！
一辆黑色轿车，像失控的钢铁猛兽，在黄灯转红的瞬间，猛地加速冲了出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
昊阳看清了那逼近的车头格栅，冰冷、狰狞。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他甚至闻到了轮胎摩擦的焦糊味。
身体像生了锈的机器，僵硬得无法躲避。
他想喊，喉咙却被无形的手扼住，只挤出一个短促的气音——“砰——！”
世界天旋地转。
剧痛如海啸般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飞离车座。
破碎的塑料、飞溅的雨水、扭曲的车头……所有色彩搅成一团混沌的漩涡。
温热的液体从口鼻涌出，在雨水中晕开刺目的红。
视线模糊，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冰冷地浮现在他逐渐涣散的意识里。
‘就这样……结束了？
’不甘心。
他还没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还没治好她的胃病！
还没……再看她一眼！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所有的声音、痛楚、冰冷，骤然退去。
绝对的寂静。
绝对的虚无。
“编号：CHY-199X-0325。”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像是磨损严重的机械合成音，带着某种……疲惫。
“个体标识：陈昊阳。
意外终止判定：成立。”
昊阳的意识剧烈波动——谁在说话？！
“能量残余波动……符合低阈值‘重启协议’……”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或……冗余资源回收？”
重启？！
“协议……启动……”声音突然卡顿，随后带着微妙的迟疑，“个体陈昊阳……情感锚点强度：高……符合‘怜悯’子项……给予……一次机会。”
机会？！
昊阳的意识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目标时空锚点：原初轨迹节点……校准……个体生理年龄：5岁。”
一股信息流粗暴地灌入他的意识——1993年4月7日。
他的五岁生日。
“核心指令：”那声音忽然变得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人性化的叹息。
“别只盯着脚下的路……看看身边的人。”
“这一次……为自己，也为他们……好好活一次。”
“警告：变量引入……修正力场同步激活……平衡……脆弱……”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嗡——！”
昊阳的“存在”被一股巨力疯狂压缩、拉扯！
不再是虚无，而是实实在在的——窒息！
挤压！
剧痛！
“呃啊——！”
一声属于孩童的尖叫，从他喉咙里迸发！
温暖。
光线。
还有……熟悉到灵魂颤抖的气息。
昊阳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盏发黄的白炽灯，灯罩边缘挂着一丝蛛网。
他躺在一张蓝白格子床单的小床上。
空气里有樟脑丸的味道，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
这是……他五岁时的家！
“阳阳？
怎么了？
做噩梦了？”
一个年轻、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昊阳僵硬地转头——母亲！
是年轻了二十岁的李秀芬！
她的脸还饱满，眼角虽有细纹，却远没有前世记忆里的憔悴。
此刻，她正担忧地抚摸他的额头。
“妈……妈……”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却是五岁孩童奶声奶气的声音。
巨大的情绪如海啸般冲垮理智——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
他伸出小小的手臂，用尽全力抱住了母亲的脖子，放声大哭。
李秀芬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崩溃弄得手足无措，连忙拍着他的背哄道：“哎哟，妈妈的乖宝，噩梦都是假的，妈妈在这儿呢……”昊阳把脸深深埋进母亲的肩窝，泪水浸湿衣襟。
‘妈…是真的…真的是你…’他混乱地想着，幼小的肺叶因抽泣***辣地疼，却压不住灵魂深处翻涌的狂喜与恐惧。
‘那辆黑车…血…雨…难道都是梦？
’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刺痛让他颤抖着确认：‘不…我记得…全都记得…’母亲洗衣粉的柠檬香混着淡淡的药味钻入鼻腔，这味道像把钝刀，突然撬开更深层的记忆——病床。
氧气管。
心电监护仪的尖啸。
他猛地收紧双臂，仿佛要把母亲揉进骨血里。
不管怎么回来的…这次我死也不会放手。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映照着相拥的母子。
晨光漫过蓝格子窗帘，在水泥地上投出暖色的方斑。
昊阳蜷在母亲怀里，小脸贴着她柔软的棉质睡衣。
皂角的清香混着淡淡汗味，是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他悄悄数着母亲的心跳，像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阳阳今天五岁啦，”李秀芬的下巴蹭着他细软的头发，“妈妈给你煮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