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雨挂号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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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环抱的手臂突然绷紧。

昊阳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母亲胸腔的震动变得短促而混乱。

“妈?”

他仰头,正撞见她瞬间煞白的脸。

冷汗从额角渗出,在晨光里亮得刺眼。

“没事...”李秀芬勉强扯出笑容,右手却死死抵住上腹,指节顶得睡衣凹陷下去,“妈妈...有点胀气...”门轴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陈建国提着塑料袋进来,裤管湿漉漉地裹在小腿上。

廉价塑料里,巴掌大的奶油蛋糕正在变形,粉色裱花融化成黏腻的浆液,一滴一滴砸在掉漆的方桌上,将红漆写的“寿”字泡得肿胀发白。

“供销社就剩这个了。”

他喉结滚动着,眼睛避开妻子憔悴的脸。

昊阳光脚跳下床,断带的塑料凉鞋在脚踝磨出红痕。

他踮脚想碰蛋糕,却被父亲铁钳般的手按住:“等中午。”

厨房传来瓷器的碰撞声。

李秀芬弓着背在灶台前和面,面粉扬起的白雾里,她每揉几下就撑着台面喘气。

散落的鬓发沾了面粉,像突然老去十岁。

“胃疼就别折腾!”

陈建国夺过擀面杖,木棍砸在铁锅边沿的豁口上,震得搪瓷杯里的热水晃出涟漪。

“阳阳过生日...”她声音虚浮,手指无意识地在胃部打圈按压。

昊阳盯着那熟悉的动作——前世母亲在肿瘤病房疼到昏厥时,指甲就是这样掐进溃烂的皮肤。

搪瓷杯毫无征兆地炸裂!

滚烫的热水泼在昊阳脚边,飞溅的水珠在脚背烫起透亮的泡。

杯体裂成三瓣,印着红鲤鱼的杯底旋转着滑向五斗橱,鱼眼睛正正对准底层抽屉的铜锁。

“站着别动!”

李秀芬冲过积水。

检查儿子脚背时,她弯腰的幅度太大,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指缝里漏出酸腐的气味。

陈建国抓起抹布狠狠擦拭地面:“这杯子用了十年...锁着的抽屉!”

昊阳突然指向五斗橱,“里面有铝纸包的圆药片!

吃了嘴巴干!”

空气瞬间冻结。

陈建国钳子般的手攥住儿子胳膊:“谁告诉你的?”

铜锁在他腰间钥匙串上反射冷光。

李秀芬扑身挡住抽屉:“孩子烧糊涂了...”冷汗顺着她下巴滴进锁孔,“说他昨晚梦见...梦见抽屉有糖球...呕——!”

李秀芬突然弓成虾米,暗红血沫喷在陈建国的劳保鞋上。

白瓷地砖绽开朵朵红梅,血滴里混着未消化的玉米糊。

陈建国脸色骤变:“秀芬!”

“抽屉...”她瘫软在丈夫臂弯,手指痉挛着抓向五斗橱,“最里层...蓝布袋...”铜钥匙颤抖着***锁孔。

陈建国翻出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倒出三张十元纸币和七枚钢镚——这是全家最后的应急钱,裹在两条洗褪色的月经带中间。

“去医院。”

他抓起布袋塞进裤兜。

“钱是给阳阳交托儿费的...”李秀芬挣扎着想抢回。

“妈!”

昊阳突然抱住她流血的嘴角,“白房子!

去白房子!”

他指着识字图册上模糊的医院简笔画,“穿白衣服的叔叔打针就不痛了!”

陈建国盯着儿子脚背的水泡,又看看妻子唇角的血,突然弯腰背起李秀芬:“抱紧我脖子。”

雨点砸在油布棚上噼啪作响。

昊阳蜷在人力三轮车角落,怀里抱着裹了塑料布的蛋糕盒。

蹬车的老师傅脊背弯成弓,老旧链条在雨声里咔咔***。

“师傅...再快点...”陈建国用工作服裹着妻子,鲜血还在从布料缝隙渗出。

“这路滑得...”老师傅喘着粗气猛蹬,车轮碾过水坑溅起泥浆。

转弯时车斗剧烈倾斜,蛋糕盒滚落在地,融化的奶油混着雨水流进车板缝隙。

“我的蛋糕...”昊阳伸手去捞。

“别碰!”

李秀芬突然嘶喊。

她挣扎着扯开衣襟,从贴身小褂掏出块手帕——里面是完整的奶油裱花,塑料纸小心地包了三层。

“阳阳的...生日花...”她将奶油花塞进儿子手心,指尖的血染红了雪白奶油。

卫生院掉漆的绿铁门出现在雨幕中。

陈建国踹开车斗挡板,背着妻子冲向挂号处。

昊阳攥着奶油花跳下车,赤脚踩进混着血水的泥坑。

“押金十块!”

小窗里伸出枯瘦的手。

陈建国抖开湿透的布袋,纸币黏成湿团。

他拼命捻开钞票时,钢镚叮当滚落。

昊阳趴在地上摸索,摸到枚五分硬币卡在门缝里,旁边有行新刻的小字:23床死于大出血。

“爸!

钱在这儿!”

昊阳抠出硬币高喊,指甲缝塞满污垢。

话音未落,穿呢子大衣的女人挤到窗前,红塑料皮证件拍在台面:“急诊!

我爸是离休干部!”

护士一把推开陈建国的手:“等着!”

暴雨轰然泼下。

李秀芬身体猛颤,又一口血喷在窗玻璃上,血珠混着雨水蜿蜒爬行。

陈建国目眦欲裂,拳头砸向小窗——“哇!”

昊阳突然爆出孩童尖啼,高举的奶油花猛地糊上护士袖口!

“小畜生找死吗!”

护士甩手尖叫。

融化的奶油混着李秀芬的血,在白袖口晕开刺目粉红。

“阿姨的袖子…”昊阳抽噎着指污渍,“像不像昨天电视里枪毙的女特务?”

人群嗡地炸开!

九十年代“严打”余威尚在,护士脸色唰地惨白。

趁她慌乱擦袖,昊阳踮脚凑近小窗,奶音压得极低:“那个离休证是假的——他病历本第三页写着梅毒!”

护士触电般缩回接证的手。

女人暴怒:“你胡扯!”

伸手要抓昊阳衣领——“证据在您口袋。”

昊阳突然冲女人甜笑,“蓝色钢笔写的诊断书,折成三角形对不对?”

女人僵住。

那纸确实在她左兜,连折痕形状都分毫不差!

嗡——颅骨深处传来锥刺般的剧痛。

昊阳右眼瞬间蒙上血雾,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滑落颧骨。

混乱中,陈建国突然暴起,将手里的钱狠狠拍进护士掌心:“押金!

先救人!”

硬币边缘割破护士皮肤,她痛呼缩手。

就在这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