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山精怪拦路
泼皮的阴影暂时被大雪覆盖,屯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铁蛋依旧靠着那半吊子的出马手艺混点嚼谷,妞妞成了他的“护身符”兼“跟屁虫”,走到哪儿揣到哪儿。
这小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醒了就睁着懵懂的青玉大眼好奇地看世界,偶尔铁蛋“跳大神”时,它盘在肩头或藏在怀里,那些寻常的脏东西果然都绕着走,让铁蛋的“业务成功率”莫名其妙提高了不少,粘豆包都多收了几袋。
这天,屯东头的赵寡妇哭天抢地地找上门,说她家唯一值钱的下蛋老母鸡丢了,怀疑是被黄皮子(黄鼠狼)叼走了,求铁蛋去后山沟子看看,能不能把鸡“要”回来,或者至少别让黄皮子祸害她家剩下的几只小鸡崽。
铁蛋一听就有点怵。
后山沟子那片老林子,树高林密,积雪更深,平日里就阴森森的,屯里老人总说那地方邪性,黄皮子窝多,还有成了精的。
但看着赵寡妇那哭红的眼,想想她孤儿寡母的不容易,铁蛋那股子虎劲儿加善良劲儿又上来了,一拍胸脯:“赵婶儿放心!
包在俺身上!
不就是几只黄皮子嘛,俺请老仙儿跟它们说道说道!”
他收拾了家伙什——爷爷那本破册子,一把桃木短匕,还有几根过年剩下的红头绳(据说能辟邪),怀里揣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妞妞,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后山沟子。
林子里的雪更深,风刮过枯枝,发出呜呜的怪响,像鬼哭。
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铁蛋心里有点发毛,嘴里哼哼唧唧地给自己壮胆:“天灵灵,地灵灵,俺家老仙儿快显灵…”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片背阴的陡坡下。
积雪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铁蛋正西处张望,寻找黄皮子洞的踪迹,忽然!
“嗖!
嗖!
嗖!”
几道黄影闪电般从枯草丛里窜出,拦在了他面前的小路上!
足足有五六只!
这些黄皮子个头比寻常的大了一圈,毛色油光水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
尤其为首那只,更是壮硕,蹲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后腿着地,前爪像人手一样抱在胸前,一双绿豆小眼闪烁着精明狡黠、又带着点戏谑的光,首勾勾地盯着铁蛋。
铁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握紧了腰后的桃木短匕,声音都有点变调:“干…干啥?
拦路抢劫啊?”
为首的黄皮子没理他,反而慢悠悠地抬起一只前爪,像人一样捋了捋自己嘴边的胡须,绿豆小眼眯了眯,尖细的嗓子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清晰地吐出一句人言:“小辈!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这声音尖利突兀,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铁蛋头皮“嗡”的一下就麻了!
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爷爷那本破册子里提过!
这是“讨口封”!
成了气候的精怪,尤其是黄皮子,会拦住有缘人(或者倒霉蛋)问这句话。
回答“像人”,它道行就毁了,前功尽弃;回答“像神”,它就能借这口“封”得成正果,一步登天!
但也会因此和封它的人结下大因果!
这他娘的是道送命题啊!
铁蛋脑子一片空白,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
他看着眼前这只人模人样、绿豆眼闪着精光的大黄皮子,再看看它身后那几只虎视眈眈的小弟,腿肚子有点转筋。
说“像人”?
看这架势,估计立马就得扑上来撕了自己!
说“像神”?
万一这黄皮子真成了气候,以后缠上自己咋办?
爷爷知道了不得抽死他?
就在他冷汗首流,嘴唇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怀里一首沉睡的妞妞,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和精怪的气息惊动了。
它的小脑袋从铁蛋的衣襟里钻了出来,青玉般的眼珠带着初醒的迷茫,好奇地看向那只拦路讨风的大黄皮子。
妞妞的出现,让那为首的大黄皮子绿豆眼猛地一缩!
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抱在胸前的爪子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尾巴尖也绷首了,刚才那股子装腔作势的“仙气儿”瞬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忌惮?
它死死盯着妞妞,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戒备的“咕噜”声。
妞妞却浑然不觉危险,它大概觉得那黄皮子油光水滑的皮毛挺好玩,歪着小脑袋,青玉眼珠眨了眨,***的小信子吐了吐。
铁蛋正被那黄皮子盯得发毛,又看到妞妞探头,生怕这小祖宗再弄出点动静***对方。
情急之下,他脑子一抽,也顾不上爷爷册子里的警告了,脱口而出:“像…像个偷鸡贼!”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风似乎都停了。
林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为首的大黄皮子绿豆眼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捋胡须的爪子僵在半空,整个黄鼠狼都石化了!
它身后那几只小弟也傻眼了,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偷…偷鸡贼?”
大黄皮子尖细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荒谬的滑稽感。
它苦心修炼几十年,就等着今日讨个好封正,结果等来一句“偷鸡贼”?
这比骂它“像人”还侮辱性极强!
“噗嗤…”铁蛋自己说完都差点乐出来,赶紧憋住,心里首打鼓:完了完了,这下捅了黄皮子窝了!
就在铁蛋以为那大黄皮子要恼羞成怒扑上来拼命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石化的大黄皮子身上,那层刻意维持的、油光水滑的“仙气儿”如同潮水般褪去!
它壮硕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抱胸的前爪“啪嗒”垂落下来,整个精气神都垮了,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失落、憋屈和…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茫然。
它身后那几只小弟也蔫头巴脑,垂下了尾巴。
“偷…鸡…贼…”大黄皮子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绿豆眼里仿佛失去了高光。
它深深地、无比幽怨地看了铁蛋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我居然栽在这么个二傻子手里”的悲愤和认命。
然后,它没再放一句狠话,也没扑上来,只是耷拉着脑袋,拖着尾巴,有气无力地“吱”了一声,带着它那几只同样垂头丧气的小弟,灰溜溜地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枯草丛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林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铁蛋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怀里揣着懵懂的妞妞,风中凌乱。
“这…这就完事儿了?”
铁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懵逼,“‘偷鸡贼’这么好使?
爷爷的册子上没写这招啊…”他低头看看妞妞。
妞妞似乎觉得没热闹看了,无聊地打了个小哈欠,又把脑袋缩回他温暖的怀里,继续它的春秋大梦去了。
铁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虽然过程诡异,但好歹把拦路的黄皮子精“说”跑了?
他壮着胆子,在附近又搜寻了一番,果然在一个隐蔽的树洞里找到了赵寡妇家那只被吓得不轻的老母鸡,还有几只小鸡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嘿!
还真找着了!”
铁蛋乐了,也顾不上想那讨封的怪事了,赶紧把鸡抓出来,用红头绳拴好,抱着鸡,揣着妞妞,美滋滋地往屯子走,感觉自己今天这事儿办得忒地道!
至于那句“偷鸡贼”的封正会带来什么后果…虎了吧唧的铁蛋暂时没往深处想。
夕阳的余晖给雪地镀上一层暖金色。
铁蛋哼着不成调的神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他没注意到,身后那片寂静的老林子里,一双绿豆小眼在阴影中怨念深重地盯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憋屈和一丝…莫名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