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光与爪的博弈
那抬起的巨爪，投下的阴影如同天穹倾覆，彻底吞噬了陈默蜷缩的身影。
泥土的腥气、血腥的甜腻、还有巨鸡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禽类骚臭，混杂成令人窒息的绝望。
陈默躺在冰冷粘稠的泥浆里，半边身体痛得像被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烫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骨裂的剧痛，牵扯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闷痛。
但就在这彻底将他笼罩的死亡阴影下，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正顽强地、持续不断地从眉心被阳光照射的位置涌入！
那感觉，像在冰封的血管里注入了一线滚烫的岩浆，粗暴地冲刷着身体的麻木和冰冷。
撕裂的肺部如同被无数微小的、温暖的手轻轻抚慰，***辣的灼痛感奇迹般地快速消退，每一次吸气，都比上一次更顺畅一分。
左臂的剧痛虽然依旧钻心，但骨裂处的肿胀和麻木感正在被一股温和的力量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胀的麻痒。
被动光能吸收中……生命体征稳定……轻微骨裂修复（17%）……内出血控制（89%）……肌肉组织修复（31%）……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精确地报着进度，如同最可靠的锚点，死死拉住他即将被恐惧和剧痛撕碎的意识。
这声音，这力量，是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
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骨铭心，从未如此纯粹而暴烈！
前世被代码埋葬的憋屈，被催命电话扼杀的窒息，此刻统统化为燃料，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
巨爪抬起到了最高点，那覆盖着粗糙角质鳞片的巨大脚掌底部，粘稠的泥浆如同瀑布般滴落，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啪嗒”声。
下一刻，就是泰山压顶！
不能躲！
身体刚刚恢复一丝力气，剧痛仍在，根本来不及从这覆盖范围巨大的爪影下逃脱！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盯住那即将落下的、如同小山般的脚掌。
混乱的思绪在千分之一秒内被强行压缩、凝练！
前世程序猿对复杂逻辑和细节的极致专注，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点燃！
脚掌底部……覆盖着厚厚的泥浆……鳞片的缝隙……最薄弱点……在哪里？！
阳光！
那束救命的阳光！
它还在！
就在自己刚刚滚落的位置，因为巨鸡的移动，那束惨白的光柱位置也偏移了些许，但依旧顽强地穿透尘埃，落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泥泞地面上，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光！
陈默的脑中仿佛有闪电劈过！
系统的名字是什么？
光合万物系统！
它需要光！
它能利用光！
“光……给我力量！”
一个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他用尽刚刚恢复的全部力气，甚至不顾左臂的剧痛，猛地朝着那束阳光所在的位置，再次翻滚！
动作笨拙、狼狈，甚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身体狠狠撞进那片被光柱笼罩的泥浆里，冰冷的泥水再次灌入口鼻。
但就在身体接触光柱的瞬间——嗡！！！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陡然拔高！
检测到初级光能辐射（强度：微）……被动吸收效率提升（+50%）……警告！
检测到宿主求生意志峰值！
核心功能模块强制介入……光能临时引导协议启动！
警告！
当前光能储备极低！
强制引导将透支宿主生命力！
可能导致未知损伤！
透支？
损伤？
陈默的意识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不引导，立刻就是肉泥！
透支？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能晒太阳，就有机会！
“引导！”
他用尽意念嘶吼！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内部炸开了！
不是暖流，而是滚烫的、近乎狂暴的能量洪流！
那束照射在身上的惨白阳光，似乎瞬间变得无比灼热，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近乎掠夺般地钻进他的皮肤、血肉、骨骼！
剧痛！
比刚才更强烈的剧痛席卷全身！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灼烧、被强行注入超出负荷的能量！
左臂的骨裂处更是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似乎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
但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这股撕裂般的剧痛，汹涌澎湃地爆发出来！
光能临时引导成功！
能量转化率（超频）：200%！
持续时间：3秒！
警告！
生命体征过载！
肌肉纤维撕裂！
骨骼负荷临界！
三秒！
只有三秒！
巨爪，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风压，轰然落下！
阴影彻底覆盖了光柱和陈默渺小的身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蜜糖。
陈默仰面躺在泥浆里，沐浴着那被阴影覆盖、却依旧滚烫的微弱光柱。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巨爪脚掌正中心，一块被厚厚泥浆覆盖、但隐隐透出下方角质层纹理的、相对平坦的区域。
那里，没有凸起的鳞片尖端，看起来……似乎是受力点，也可能是相对薄弱点？
赌了！
他放弃了所有无用的挣扎，将身体里那刚刚被强行灌注的、狂暴到几乎要将他撑爆的光热能量，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朝着自己的右拳汇聚！
右臂的肌肉瞬间膨胀、虬结，皮肤下青筋如同小蛇般暴凸，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
皮肤表面，一层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白芒一闪而逝！
他的拳头，在这巨兽的脚掌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就在那覆盖着泥浆的巨爪脚掌即将彻底接触地面，将他碾成齑粉的最后一刹那！
陈默的右臂，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以超越他身体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由下而上，迎着那山岳般压下的脚掌底部，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捣了上去！
目标——那被泥浆覆盖的、相对平坦的受力点！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巨爪落地的轰鸣完全淹没的闷响。
陈默的拳头，连同他整个右臂，瞬间被那庞大无匹的压力狠狠砸进了泥浆深处！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万吨水压机砸中的稻草，全身的骨头都在哀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然而，就在拳头与脚掌接触的瞬间，那凝聚在拳峰之上、狂暴却精纯无比的光热能量，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洪水，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相对于巨鸡庞大的体型来说，依旧渺小得可笑。
但！
它被高度压缩！
它被精准引导！
它攻击的，是一个相对脆弱的关键点！
那股灼热的光能，如同最锋利的细针，瞬间穿透了巨鸡脚掌底部覆盖的厚厚泥浆，狠狠刺入了那粗糙角质层下的神经末梢和皮肉！
“咕——咯——！！！”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高亢、尖锐、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鸡鸣，如同炸雷般在陈默头顶轰然爆发！
那落下的巨爪，就在距离地面还有不到半尺的高度，猛然顿住了！
紧接着，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那只巨爪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庞大体积的迅疾速度，猛地向上抬起、缩回！
轰隆！
抬起的巨爪带起猛烈的气流和泥浆风暴，将陈默像破布娃娃一样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虬结的巨树根须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活下来了！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扣住粗糙的树根，不让自己滑落，拼命抬起头，看向那只巨鸡。
那只庞大无比的巨鸡，此刻正歪着它那卡车大小的头颅，用一种极度困惑和明显带着痛楚的眼神，死死盯着它刚刚抬起的右爪。
它似乎无法理解。
一只渺小的、本该被它随意踩死的“尘埃”，为什么会让它的脚掌……这么痛？！
就像……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脚心？
巨鸡烦躁地甩了甩那只被刺痛的脚爪，巨大的力量带起一阵狂风。
它低头，灯泡大小的眼睛扫视着下方那片混乱的泥地，似乎在寻找那根让它不爽的“刺”。
但陈默此刻蜷缩在树根凹陷处，又被泥浆覆盖，渺小得如同真正的尘埃。
“咕……咯……”巨鸡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低鸣，带着一丝困惑和恼火。
脚掌上的刺痛并不严重，但那种感觉极其陌生且令它不快。
它失去了继续“玩耍”的兴趣。
庞大的身躯开始笨拙地转动，粗壮的巨爪迈开，轰隆轰隆地朝着远离部落的方向踱去。
每一次落下，地面依然震颤，但部落里残存的人们，暂时安全了。
首到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彻底消失在巨木根须的拐角，如同天崩地裂般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整个青苔部落才从死寂般的凝固中“活”了过来。
压抑的哭泣声，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还有伤者痛苦的***，在弥漫着血腥和烟尘的空气中交织。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到那根巨大根须凹陷处，那个浑身浴血、如同泥塑般蜷缩着的身影——陈默！
震惊！
难以置信！
恐惧！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刚才那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切，虽然快得让人看不清细节，但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巨爪即将落下时，是陈默，那个被当作诱饵扔出去、本该必死无疑的杂役，主动翻滚进了阳光里！
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踩成肉泥时，巨鸡发出了痛苦的尖鸣，猛地抬起了爪子！
是巧合吗？
可那翻滚的动作，那在阳光下似乎……亮了一下的身影？
还有巴图队长那惊骇欲绝的表情……“他……他做了什么？”
一个瘦弱的少年，牙齿打着颤，指着陈默的方向。
“阳光……他刚才在阳光里……”一个中年妇女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和迷茫。
“是……是他伤到了巨鸡？”
有人声音颤抖地提出了这个近乎荒诞、却又无法解释的猜测。
“不可能！”
另一个战士立刻反驳，但声音带着强烈的心虚，“他一个快死的杂役，怎么可能伤到巨鸡？！
一定是巧合！
是巨鸡自己不想踩了！”
“可巴图队长……”有人小声提醒，目光瞥向狩猎队长。
此时的巴图，脸色铁青一片。
他脸上的那道疤因为肌肉的剧烈抽搐而显得更加狰狞。
他死死盯着根须下的陈默，握着骨矛的手背青筋暴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
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
在巨爪落下的瞬间，那个杂役，确实爆发出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
那绝对不是错觉！
而且，巨鸡那痛苦的反应，绝不是巧合！
恐惧！
一个本该是诱饵的废物，怎么可能爆发出那样的力量？
那力量从何而来？
难道和那束诡异的阳光有关？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更深的，是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暴怒和……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如果……如果那小子真的掌握了某种方法，某种能伤害巨兽的方法……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那意味着什么？
力量！
生存下去的力量！
掌控他人的力量！
巴图粗重地喘息着，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一步步朝着陈默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身边的几个心腹战士，也立刻握紧武器，眼神闪烁地跟上。
刻薄的管事更是小跑着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惊疑和某种算计。
根须凹陷处。
陈默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疯狂刷屏：光能临时引导结束！
能量透支！
生命体征严重下滑：内脏轻微移位，多处肌肉撕裂，左臂骨裂加重（35%），右臂肌肉严重拉伤……光能耗尽！
被动吸收恢复启动（效率：极低）……警告：宿主处于极度虚弱状态！
刚才那三秒的爆发，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生机，还带来了可怕的反噬。
他现在感觉身体像一具被拆散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每一寸都在剧痛，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只有眉心接触到的、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阳光，还在源源不断地带来一丝丝暖意，如同沙漠中的水滴，缓慢地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
但比身体剧痛更让他心头发冷的，是那几道越来越近、充满了压迫感和毫不掩饰审视的目光。
巴图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那救命的微光。
陈默勉强抬起头，对上那双充满血丝、充斥着震惊、贪婪和***裸野心的眼睛。
“小子……”巴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探究和威胁，“你刚才……干了什么？”